莫雨的聲音在控製室內回蕩,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冰冷的決斷。那雙點綴著藍色星芒的瞳孔掃過眾人,不再有往日的溫和與掙紮,隻剩下一種洞悉事理的清明,以及一絲…令人隱隱不安的淡漠。
“你必須去‘破碎穹頂’?”埃茲拉長老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推動輪椅向前,蒼老的眼睛緊緊盯著莫雨,“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前哨!淨水商會的艦隊就在門外,內部百廢待興,巴頓他們生死未卜,而你…你的狀態…”
“我的狀態是目前前往‘破碎穹頂’成功率最高的保障。”莫雨打斷了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她抬起右手,掌心那流轉著液態星輝的印記散發著穩定而冰冷的能量波動。“鑰匙碎片的同步率提升,讓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裡的變化。那個被激活的‘東西’,其能量模式與碎片高度關聯,它既是危險,也可能是指引,甚至是…巴頓他們唯一的生機所在。等待,隻會讓生機徹底湮滅,讓碎片落入不可控的變數之中。”
她的邏輯清晰、冰冷,不帶任何個人情感,卻讓人無法反駁。
老傑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看著莫雨那雙非人的眼眸,最終還是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可是…前哨怎麼辦?銀星說防禦概率隻有六成多,你要是再帶走一部分力量…”
“前哨的防禦,交由‘銀星’全權統籌,配合自動防禦網絡和‘黎明之刃’預備隊,足以應對常規威脅。”莫雨的目光轉向主屏幕,“‘銀星’,確認防禦方案可行性。”
【肯定。】【銀星】的數據流平穩運行,【在不動用‘塔之意誌’的前提下,依托現有防禦體係及吾之運算能力,抵禦已知淨水商會兵力之成功概率為71.5。若敵方無決定性底牌,固守待援可行。】它頓了頓,補充道,【但時間窗口有限。商會後續增援或采取圍困策略,將對前哨造成長期壓力。】
“所以,速度是關鍵。”莫雨接過話頭,她的思維速度快得驚人,“我需要一支精乾的小隊,不需要太多人,但必須是最頂尖的戰力和技術支持。目標:以最快速度抵達‘破碎穹頂’核心區,確認巴頓小隊狀況,回收或控製激活的‘東西’及鑰匙碎片,然後立刻返回。”
她看向老傑克:“‘獵犬’的改裝能否在12小時內完成最終調試?我需要它具備更強的越野能力、短途突擊速度以及…有限的抗能量乾擾特性。”
老傑克被那目光注視著,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拚了這把老骨頭,12小時,保證完成任務!”
“森。”莫雨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醫生,“我需要你隨行。我的身體狀態需要實時監控和調整,同時,‘破碎穹頂’的生物異變環境,你的專業知識可能至關重要。”
森看著莫雨,眼中充滿了擔憂,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我明白。我會準備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藥物和設備。”
“至於小隊成員…”莫雨的目光掃過控製室內幾名眼神堅毅的“黎明之刃”預備隊員,“由我親自挑選。銀星,調出所有預備隊員的詳細戰鬥數據、心理評估及忠誠度記錄。”
【數據調取中…】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前哨如同上了發條的精密鐘表,在一種壓抑而高效的氣氛中全力運轉。
老傑克帶著他的技術團隊撲在了僅存的兩輛“獵犬”改裝車上第三輛已在之前的探索中損失),火花四濺,敲打聲不絕於耳。他們根據莫雨提出的要求和【銀星】提供的優化方案,對車輛進行最後的強化。加裝更厚重的腹部裝甲以應對地下陷阱,更換功率更大的引擎核心以提升短程爆發速度,甚至在車頂整合了小型的、基於生命之塔能量的局部護盾發生器,雖然持續時間很短,但關鍵時刻或許能抵擋致命一擊。
森則在醫療區和自己的臨時實驗室之間穿梭,整理著大量的藥劑、醫療器械以及他從寂靜海樣本和納米共生體研究中得到的一些不成熟但可能有效的應急手段。他還特意準備了幾支高濃度的能量鎮靜劑,以防莫雨體內的碎片再次失控。
莫雨則留在控製室,與【銀星】進行著深度的信息對接。她快速瀏覽著預備隊員的資料,冰冷的目光精準地篩選出最適合此次任務的人選——不僅看重戰鬥技巧,更看重意誌力、環境適應能力以及在高壓下的決策能力。最終,她挑選出了四名隊員:兩名經驗豐富的突擊手,一名精通爆破與陷阱的工兵,以及一名擅長電子對抗與通訊的技師。加上她、森和老傑克負責車輛維護與遠程火力支援),組成了一支七人的精乾小隊。
同時,她也在不斷熟悉著提升後的力量。她發現,隨著同步率的提升,她對能量的操控確實變得更加精細和高效。心念微動,便能凝聚出高度壓縮的能量刃,或者構築起小範圍的能量偏轉力場。但與之相對的,是情感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屏障隔絕了。想到巴頓他們可能遭遇的慘狀,她能夠冷靜地分析各種可能性,卻很難再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悲痛。這種變化讓她隱隱感到不安,卻又不得不承認,在這種狀態下,她的決策更加高效,不受情緒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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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您的情感波動抑製率持續上升。】【銀星】在她進行能量測試時提示道,【這是碎片‘秩序’特性融合過程中的常見現象。請注意保持自我認知錨點,避免人格同化。】
“自我認知錨點…”莫雨喃喃自語,她嘗試去回憶那些溫暖的、能夠觸動心弦的記憶——鏽蝕鎮孩子們分食一塊乾糧時的笑容,希望堡伊甸核心那微弱的關懷,巴頓團長在她昏迷時守候的身影…這些記憶依舊清晰,但帶來的情感反饋卻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她必須儘快行動,在徹底變成冰冷的“工具”之前,救回同伴,完成使命。
十二小時的準備時間轉瞬即逝。
拂曉前最黑暗的時刻,兩輛經過最終改裝的“獵犬”靜靜地停在前哨剛剛修複完畢的側門前。它們如同磨利了爪牙的惡狼,車身覆蓋著新的偽裝塗層,在微光下幾乎與周圍的廢墟融為一體。
莫雨站在車隊前,她換上了一套由老傑克特製的、兼具防護性與能量傳導性的黑色作戰服,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但那雙星眸卻亮得驚人。被她選中的四名隊員全副武裝,沉默地站在她身後,眼神中既有對未知任務的緊張,也有對這位氣質大變的“錨定者”的敬畏與信任。森背著他巨大的醫療箱,臉色凝重。老傑克則最後一次檢查著車輛的狀態。
埃茲拉長老坐在輪椅上,被一名守衛推著前來送行。他看著莫雨,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沉重的叮囑:“…活著回來。”
莫雨看向他,點了點頭,動作精準得像是經過測量。“我們會帶回巴頓,還有碎片。”她的語氣依舊平靜,聽不出任何保證的意味,更像是在陳述一個目標。
她轉身,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隊員。
“登車。”
命令簡潔,冰冷。
沒有戰前動員,沒有豪言壯語。七人迅速進入各自崗位。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蘇醒的巨獸。
“銀星,前哨就交給你了。”莫雨通過車內通訊說道。
【請放心。願秩序指引你們的道路。】【銀星】的回應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預言般的意味。
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門外是尚未散儘的晨霧和枯萎走廊永恒的荒蕪。
“出發。”
兩輛“獵犬”如同離弦之箭,猛地竄出前哨,碾過破碎的大地,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再次投向那片吞噬了同伴的、名為“破碎穹頂”的死亡絕地。
塔基控製室內,埃茲拉長老望著車隊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他感覺到,這一次離開的莫雨,與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她帶走的,不僅是前哨最後的機動精銳,似乎還有一部分…屬於“人”的溫度。
【他們已離開安全範圍。】【銀星】的聲音響起,【根據最新情報,淨水商會先頭偵察單位活動頻率增加,預計主力艦隊將在24至48小時內抵達前哨外圍。啟動‘蜂巢’無人機網絡第一階段部署,提升警戒等級至‘紅色’。】
前哨,迎來了風暴來臨前最後的、也是最為脆弱的寧靜。
而遠征的隊伍,則迎著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駛向未知的命運。車內,莫雨閉目凝神,右手掌心的印記與遙遠方向那股冰冷而龐大的能量波動,產生著微弱的、持續的共鳴。
秩序與混亂,生存與毀滅,都將在那片破碎的穹頂之下,迎來最終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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