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拜將——月下追回定乾坤
一、南鄭寒夜:落魄王侯與逃亡的執戟郎公元前206年夏,漢中·南鄭漢王宮)
秦嶺山脈像一道巨大的灰綠色屏風,死死地攔在南鄭的北邊。夏夜本該悶熱,但南鄭的空氣中卻凝結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濕冷和衰敗。漢王劉邦的王宮,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個大點的地主宅院,處處透著草創的寒酸與無奈。殿內油燈昏暗,劉邦煩躁地將一卷竹簡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啪”的脆響。
“逃!又逃了十幾個!”他像一頭困在籠中的猛獸,焦灼地來回踱步,聲音嘶啞,“夏侯嬰!你說!孤待他們薄嗎?啊?從沛縣就跟著老子一路砍殺過來的老兄弟!這鬼地方,瘴氣重,路難走,連口飽飯都難!可老子沒短過他們的糧餉吧?一個個都他媽是白眼狼!都想著跑回關東老家摟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孤的大業怎麼辦?!”他猛地灌下一大口渾濁的米酒,辛辣感直衝咽喉,卻壓不住心頭的苦澀和恐慌。將士思鄉逃亡,如同無形的瘟疫在南鄭軍中蔓延,抽乾著這支本就元氣大傷的隊伍的筋骨。劉邦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項羽那把無形的枷鎖,似乎正越收越緊。
與此同時,在軍營邊緣一處低矮破敗的營房裡,一個身影正借著昏暗的月光,默默收拾著簡單的行囊。正是韓信。他身量頗高,卻有些瘦削,一身洗得發白、甚至打著補丁的舊軍服套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卻亮得驚人,仿佛蘊藏著灼人的火焰,又深藏著無人理解的落寞與不甘。
他將那柄象征著他最低微身份——連敖管理糧倉的小官)的木牌輕輕放在冰冷的土炕上。木牌邊,扔著一個皺巴巴的錦囊,依稀可見精美紋路,與這破敗環境格格不入——那是項伯當初送給他的信物,推薦他去投靠漢王劉邦的信物。可結果呢?韓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年了!整整一年!他曾無數次獻策,試圖引起注意,結果呢?石沉大海!他曾壯著膽子向樊噲、周勃這些將軍自薦,換來的隻有輕蔑的哄笑和“鑽褲襠的懦夫”這樣的羞辱!夏侯嬰倒是賞識過他,舉薦他做了治粟都尉掌管糧餉的小官),可這離他心中那揮斥方遒、運籌帷幄的將帥之位,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
夜深人靜時,項羽帳前執戟郎中持戟護衛)時的畫麵總在他腦中閃過:鴻門宴上,他親眼看見劉邦如何卑微求生,如何巧言令色!他看清了項羽表麵強大下的剛愎短視!他確信,這個被項羽流放到巴蜀的漢王,才是能真正承載他才能、實現他抱負的人!所以他來了,帶著滿腔熱血和足以攪動乾坤的智謀而來。然而,現實給他潑了一盆徹骨的冰水!無儘的等待,無儘的冷遇,無儘的嘲笑!這裡,和項羽那裡,有什麼區彆?不!甚至更糟!至少項羽還給了他一個靠近權力核心的位置,哪怕隻是個執戟郎!
“留在這裡,不過是耗儘性命,做個籍籍無名、任人嗬斥的糧官罷了!”韓信將最後一件換洗的舊衣塞進包袱,係緊,動作決絕。“我的兵書韜略,豈能爛死在巴蜀的瘴氣裡?天下諸侯,非漢即楚!漢王不識貨……”他猛地站起身,背上包袱,目光投向營房外無邊的黑暗,“天高地闊,我韓信,不信找不到一處能容我施展之地!”他最後看了一眼漢王宮的方向,那裡燈火微弱,如同劉邦此刻的處境。他深吸一口南鄭濕冷的空氣,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向著通往陳倉故道他心中預想的另一條出路)的方向,疾步而去。
明珠蒙塵,常因無人識得它的光芒。韓信在南鄭的遭遇警示我們:真正的價值不會被環境永遠埋沒,但主動尋找能識彆它的舞台,有時比被動等待更需要勇氣。困頓時刻,不妨問問自己:我的“陳倉故道”在何方?
二、月下狂飆:國士無雙的賭注韓信逃亡當夜,南鄭城外山道)
夜涼如水,繁星滿天。南鄭簡陋的丞相府內,燈火通明。蕭何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竹簡之中,眉頭緊鎖。糧草調度、士卒名冊、安撫流民…千頭萬緒壓在肩上。忽然,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砰”的一聲,門被撞開。
“丞…丞相!不好了!”來人是蕭何的心腹家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驚惶,“韓…韓信!那個管糧倉的韓信…他…他跑了!有人看到他背著包袱,往北邊山道去了!”
“什麼?!”蕭何猛地站起,動作太急帶翻了案幾上的墨硯,烏黑的墨汁瞬間在竹簡上洇開一大片汙跡,如同他此刻驟然沉入穀底的心!“跑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就剛才!守營門的兄弟見他神色不對,盤問了一句,他推說有緊急公務出營…然後就跑沒影了!小的覺得不對勁,趕緊來報!”
韓信跑了!這四個字像重錘狠狠砸在蕭何心頭!刹那間,無數畫麵掠過腦海:韓信在糧倉任上時,對轉運路線、糧秣消耗的精妙計算;自己曾與他幾次深夜長談,聽他分析天下大勢時那洞若觀火的眼光、那吞吐山河的氣魄;還有他無意間流露出的對山川地理、行軍布陣那種近乎本能的敏銳!這哪裡是個小小的治粟都尉?這分明是能夠扭轉乾坤、定鼎天下的國之重器!劉邦麾下不缺樊噲、周勃那樣的猛將,缺的就是這種能統帥千軍萬馬、決勝千裡之外的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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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備馬!!”蕭何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都變了調,再無半分平日的從容,“要最快的那匹!現在!立刻!”
“丞相!您去哪兒?要不要先稟報漢王…”家吏驚愕萬分。
“稟報?來不及了!等他跑了,就什麼都沒了!”蕭何一把推開家吏,連官帽都顧不上戴,像一陣風似的衝出府門。府門外,駿馬已經牽來。蕭何這個平日裡溫雅的文臣,此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和敏捷,翻身上馬的動作乾淨利落!
“駕!”他狠狠一鞭抽在馬臀上!駿馬吃痛,長嘶一聲,四蹄騰空,如同離弦之箭射入濃重的夜幕!風聲在耳邊呼嘯,冰涼的氣流刮得臉頰生疼。崎嶇的山道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石頭樹影飛速向後掠去。蕭何的心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疾馳,而是因為巨大的恐懼和決絕!他賭上了自己的一切:賭上了丞相的尊嚴,賭上了與劉邦的情誼,甚至賭上了身家性命!不告而彆,擅離職守,夜追逃卒!任何一個罪名都足夠劉邦震怒!但他顧不得了!他知道,一旦讓韓信跑了,投入其他陣營,或者就此隱沒山野,那對剛剛起步、困頓不堪的漢王集團而言,將是無法挽回的巨大損失,甚至是滅頂之災!
“韓信!韓信——!”蕭何的呼喊聲穿透寂靜的山林,帶著嘶啞的焦急,“等一等!韓信——!”他拚命催馬,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蜿蜒的山道儘頭,心中隻有一個信念: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這個“國士無雙”的奇才,決不能讓他從自己手中溜走!
真正的伯樂,擁有在沙礫中發現鑽石的眼光和不顧一切將其追回的勇氣。蕭何月下狂追韓信的決絕警示後世:發現核心價值時,任何猶豫和程序都可能鑄成大錯。關鍵時刻的果敢押注,往往能扭轉乾坤的命運輪盤。
三、登壇拜將:暗度陳倉定鼎策韓信逃亡後第三日,南鄭拜將壇)
漢王宮大殿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劉邦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案幾上的酒樽、竹簡被他拂落一地,一片狼藉。下麵跪著的蕭何,官袍上還沾著夜奔的塵土草屑,形容略顯狼狽,但腰杆卻挺得筆直。
“好你個蕭何!”劉邦的聲音因為暴怒而顫抖,“孤的丞相!孤的左膀右臂!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敢連夜跑出去追一個逃兵!三天!整整三天不見人影!孤還以為你他媽也跑了!投奔項羽去了!讓孤一個人在這南鄭等死!!”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說!那個韓信!一個鑽過人家褲襠的無名小卒,一個管糧倉的芝麻官!他有什麼好?!值得你蕭丞相放著國家大事不管,像條狗一樣連夜追出去?!你給孤說清楚!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孤…孤連你一起砍了!”
麵對劉邦狂風暴雨般的怒火,蕭何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坦然而堅定,那是一種看透未來、孤注一擲的決然光芒:
“大王息怒!臣追的,不是一個普通的逃兵,更不是管糧倉的小官!”他聲音沉穩有力,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擊在殿內每一個人的心上,“臣追的,是丟失的萬裡江山!”
“什麼?!”劉邦和殿內夏侯嬰、樊噲、周勃等重臣都愣住了。
蕭何毫不退縮,迎向劉邦錯愕而依舊憤怒的目光:“臣請問大王,您麾下的將領,如樊噲、周勃、灌嬰等將軍,勇猛否?”
“自然勇猛!皆是百戰猛將!”劉邦不明所以。
“大王欲與項羽爭天下,靠這些勇猛之將,足矣否?”蕭何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