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官儀式結束,狀元郎的府邸,立刻成了整個南京城最熱鬨的地方。
一時間,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前來拜訪、道賀、拉攏、攀關係的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
各大世家大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派出了家族中最有分量的說客,帶著厚禮,前來拜會這位前途無量的少年狀元。
十八歲的狀元,未來的宰相之才!
這是一支最優質的“潛力股”,是一場穩賺不賠的政治投資!
他們開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誘人。
有的,願意送上江南的豪宅、良田,外加千金的“潤筆費”。
有的,許諾將家族中最美貌、最賢淑的嫡女,嫁與他為妻,結為姻親。
還有的,更是直接攤牌,表示願意傾全族之力,助他在官場上平步青雲,隻要他能在關鍵時刻,為家族的利益,說上一兩句話。
麵對這些雪片般飛來的橄欖枝,汪應辰一概以禮相待,卻又都婉言謝絕了。
他很清楚,這些世家大族的“投資”,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一旦接受,就等於在自己的身上,打上了某個家族的烙印,從此身不由己。
他想要的,是做一個純粹的、為國為民的臣子,而不是某個利益集團的代言人。
在這些絡繹不絕的訪客中,有一個人的到來,讓汪應辰感到頗為意外。
這個人,便是顧承源。
當顧家的下人,遞上拜帖時,汪應辰著實愣了一下。
顧家?
那個在科場大案中,被皇帝親手斬斷了一條臂膀的江南第一大族?
如今的顧家,早已不複往日的風光。
顧承源的父親被流放,家族中數名在朝為官的子弟,也受到了牽連,被罷官的罷官,被申飭的申飭。
沒有了官員的支持,顧家就像一頭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架子還在,但用不了幾年,就會徹底衰敗,淪為一個普通的富家翁。
他們急需在朝堂上,補充新鮮血液,找到一個新的靠山,來維持家族的體麵。
而汪應辰這個新科狀元,無疑是他們眼中最合適的人選。
隻是,他們派來的人,竟然是顧承源。
汪應辰坐在正堂,看著那個緩緩走進來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江南才子顧承源,依舊穿著那一身月白色的長衫,隻是,曾經那份刻在骨子裡的驕傲和意氣風發,已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掩飾的憔悴和落寞。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江南才子,如今隻是一個被奪去功名的庶人。
若非代表著顧家,他甚至連見狀元一麵的資格都沒有。
“罪民顧承源,拜見汪狀元。”
顧承源走到堂下,沒有絲毫的猶豫,對著汪應辰,深深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這個“罪民”的自稱,讓汪應辰心中一震。
想起了不久前,在秦淮河畔的那個下午,那時的顧承源,是何等的目中無人,又是如何用“代考”來羞辱自己的。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兩人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彆。
此消彼長,物是人非。
“顧兄,快快請起,使不得,使不得。”汪應辰連忙起身,上前將他扶起。
顧承源站直了身子,不敢抬頭看汪應辰的眼睛,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滿是羞愧難堪。
“汪……汪相公。”
他聲音乾澀地開口:“昔日,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海涵一二。”
說著,又想跪下道歉。
汪應辰再次拉住了他,歎了口氣:“顧兄,往事已矣,不必再提。”
將顧承源請到客座上,命人上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