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大宴之後,各回各家。
見官家回宮,孫傅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追上去。
回到官邸樞密院胡同。
這條胡同位於皇城內,是樞密院及其附屬機構的專屬辦公區域。
孫傅身為同知樞密院事,負責協助樞密使處理全國軍事要務,並參與製定邊防戰略與軍隊調度。
此前,他因禦敵一事被崇禎訓斥,改為後勤主官。
這一個月來,孫傅後勤工作做得不錯,錢糧軍餉按時發放,官家也很滿意。
本來金人攻城不下會休整一頓時間,孫傅也會輕鬆不少。
但眼下有件事,讓他滿臉憂慮。
十萬勤王之師,加上城內七萬禁軍,雖暫時解了圍城之困,卻也帶來了更為嚴峻的挑戰,糧草輜重。
人吃馬嚼,每日消耗何其驚人!
東京雖為國都,倉儲豐盈,但長期以來,其補給多賴四方漕運。
如今金軍仍盤踞青城,扼守南北要道,使得城外的後勤補給被完全截斷。
這意味著,東京城內所有的軍民,隻能依靠城中現有的存糧。
孫傅粗略估算,即便將城中所有存糧悉數征集,勉強供給軍民所需,恐亦難支撐半月之久。
更何況,城中百姓眾多,若是圍城時間超過半個月,糧草耗儘,則民心必亂,屆時城中爆發民變,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知此等危局,若不儘早謀劃,恐將釀成大禍!
想到此,孫傅不敢擅斷,決定儘管稟告官家。
次日天光大亮。
孫傅早早遞了牌子求見。
崇禎皇帝在文德殿召見了他。
殿內,崇禎正伏案批閱奏章,見孫傅到來,便放下朱筆,略顯疲憊的麵容上閃過一絲了然。
“孫卿求見,所為何事?”崇禎溫和問道。
孫傅躬身奏道:“官家,臣憂軍糧也!如今城外金賊雖未攻城,然其截斷漕運,我東京城內軍民近百萬之眾,每日耗糧無數,城中倉儲雖豐,然亦非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臣以為,若對峙日久,不過半月,城中糧草便將告罄,屆時,軍心浮動,百姓生亂,隻恐……”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確,東京要斷糧了,需提前想辦法解決。
崇禎沉默了片刻,端起茶盞輕呷一口,目光深邃。
孫傅所虐之事,也是他日夜思慮的難題。
十幾年的戰時皇帝經驗告訴他,一個政權的穩定,糧草是基礎中的基礎。
明末就是因為各地連年大旱鬨饑荒,老百姓斷糧了才舉旗造反的。
後果就是越剿越多,因為朝廷也沒有糧食供他們吃飯,還得養著軍隊鎮壓百姓,守土對抗建奴。
“孫卿忠心可嘉,所慮極是!”
崇禎放下茶盞,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糧草之困,朕亦日夜思慮,然卿可知,此困境,絕非守城可解,金賊雖退,卻未走遠,他們便是要耗,耗到我京城糧儘,待我軍民自亂!”
他站起身,走到殿內懸掛的大宋輿圖前,指著青城方向:“故而,朕以為,與其坐以待斃,被動枯耗,不如主動出擊,破釜沉舟!”
孫傅聞言,心中一震,立刻意識到官家心中的驚人之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道:“官家此言,莫非是欲主動進攻金營?”
崇禎點頭,眼中閃過精光:“正是!金賊攻城失利,士氣必有動搖,我勤王將士新至,士氣正盛,此消彼長,正是我軍一舉定乾坤之時!”
孫傅看著崇禎堅定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躬身道:“官家既已決意,臣自當全力以赴,為大軍調度糧草輜重,保障軍需!”
守城這半個月,孫傅已經熟知了官家的脾氣,隻要官家心意已決,再勸無益,自己當個工具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