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聞言,渾身一顫,想哭死的心都有了。
其中一個婦人一拍大腿,拉高聲音:“哎呀,劉娘子,這位嶽將軍,莫不是你的……前夫?”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劉氏。
畢竟這年頭,夫妻和離和義絕的情況很少見,而劉娘子自稱與前夫合離,才加入王家。
屋子裡本就壓抑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滯,劉氏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無所遁形。
她感覺到無數道視線如針般刺向她,有探究,有好奇,有幸災樂禍,更有那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嘲諷。
劉氏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本就憔悴的麵容在這樣的注視下更顯狼狽。
她羞愧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朱仙鎮、救駕、禦營統領、相州團練使……這些閃耀的字眼,每一個都在無情地提醒著她,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切!”一個平時就看劉氏不順眼的婦人,陰陽怪氣地開了口,如刀般戳進劉氏的心窩:
“哼,有些人啊,眼皮子就是淺,放著那般人物不要,非要去攀附那些醃臢的蠅營狗苟之輩,如今看吧,人家飛黃騰達,她卻淪落至此,真是活該!”
“可不是嘛!”
另一個長舌婦來了興趣,附和道:“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去給人做妾,如今連妾都做不成了,嶽將軍那般頂天立地的人物,也有人竟把握不住,當真是……”
幾長舌婦說話本就難聽,幾人湊在一起,言語更加刺耳。
譏笑像無數根細針,狠狠地紮進劉氏的心臟。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陷掌心,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身體的痛早已比不上心裡的萬分之一。
那些風涼話,每一句都像重錘,一下下敲擊著她內心深處最脆弱、最悔恨的地方。
她悔啊!
悔當初在金兵入侵時,自己被恐懼衝昏了頭腦,拋夫棄子。
她曾以為自己找了個更可靠的庇護,以為王家的富貴能護她周全。
可誰能想到,曾經那個被她視為“小官”的從九品承信郎,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如今呼風喚雨的嶽將軍!
而自己所依附的王家,卻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自己的人生,竟在頃刻間顛倒黑白,滑向深淵。
不甘,巨大的不甘如同烈火般灼燒著她的心。
劉氏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一切,不甘心看著曾經屬於她的榮光,被彆人享受。
她看著嶽飛如今的榮耀與威望,悔恨與不甘在她心中瘋狂生長。
她知道,這或許是自己此生,唯一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了。
夜幕降臨,劉氏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反複思量,回憶著與嶽飛過往的種種,又將嶽飛現在的地位與自己的困境反複對比。
她知道,這步棋風險極大,但若不嘗試,她這一生便徹底毀了。
懷著極致的忐忑與一絲近乎瘋狂的僥幸,劉氏下定了決心。
她要嘗試回到嶽家!
次日清晨,劉氏悄然離開了縣衙的羈押之地,朝著熟悉的嶽家小院走去。
曾經,這裡是她的家,充滿煙火氣息。
如今,自己隻是一個狼狽的過客,一個帶著過往汙點的局外人。
小院的籬笆牆依舊,那棵老槐樹也依然立在院中,一切都是記憶裡的模樣,隻是曾經的女主人,早已不再是她。
劉氏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虛掩的柴門。
這一推,是命運的最後一搏。
重回熟悉的地方。
劉氏看到曾經被自己放棄的兩個兒子,正依偎在嶽飛身邊,眼神中充滿了對父親的崇敬。
“娘……官人……”
劉氏徑直走到嶽家院中,在姚老夫人和嶽飛麵前,雙膝跪地,眼中蓄滿了淚水:
“娘,媳婦……媳婦知道錯了,當年金兵來襲,媳膽小懦弱,一時糊塗,拋下家中老小獨自逃離……媳悔不當初,懇請娘和官人,能給媳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媳婦留下,侍奉娘親,照顧孩子……”
劉氏低著頭,不敢看嶽飛的眼睛,隻是不住地垂淚。
宋朝時的媳婦是指兒媳。)
姚老夫人看著這個曾經的媳婦,內心五味雜陳。
她雖然對劉氏當年棄家而逃的行為感到失望和憤怒,但畢竟是兩個孫兒的生母,血脈相連。
姚老夫人輕歎一聲,沒有立刻應允,也沒有絕情地拒絕,隻是轉頭看向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