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入帥帳,大纛高懸,香案上擺著沙盤,淮河兩岸地勢城池一覽無餘。
完顏宗輔率來的東路軍,總兵力六萬。
一路自山東席卷南下,攻陷徐州,幾遇抵抗,卻幾乎未損軍勢。
而完顏宗翰的中路軍原有五萬,連番苦戰後僅存三萬餘,再抽調五千精騎北返東京,帳下可用兵力不到三萬。
此消彼長,使得完顏宗翰雖然名望在前,卻不得不在完顏宗輔麵前放低姿態。
入座後,他少見地安靜下來,凝神聽取宗輔與兀術的布置。
完顏宗輔開口,語氣沉穩:“陛下令我等南下,不為他事,正是要滅了南朝朝廷,南朝皇帝如今就在對岸,此等千載難逢之機,豈可坐失?”
“此役之要,在於擊潰其親軍,若能活捉,則南渡朝廷立崩,可一舉定江南。”
完顏宗翰微微頜首,心中明白這番話另有深意。
這完顏宗輔是在暗示,他不會將東路軍的指揮權拱手相讓,也不願自己恃功奪權。
兩人雖是並肩作戰,但畢竟各有班底,稍不留神便成內鬥之端。
完顏宗輔繼續言道:“雖合兵一處,但形勢仍不容樂觀,宋軍四麵皆在,南麵是宋帝的親軍,足有數萬精銳;東有韓世忠、王淵,各率精騎與水軍扼守;北有王彥的河北軍以及範訥的山東軍,西北更有嶽飛、劉衍等部虎視眈眈。”
“前後左右的宋軍,起碼二十萬之眾環伺,雖各部不在一處,卻如一張巨網。”
完顏宗翰聽至此,冷笑一聲:“中原平原地勢,正是我大金鐵騎馳騁之所,宋人縱有二十萬,又奈我何?隻要衝碎其一隅,便可逼其潰散!”
說話間,手指卻是指向是南麵的宿州城,擺明了要狠狠的乾崇禎。
“二位元帥,宋軍雖多,卻分布廣闊,且顧忌淮河天險,不敢輕易夾擊,”
金兀術此時嘴道:“若我軍能以奇兵斷其糧道,或誘其部分兵遠離皇帝所駐之地,再以中軍與東軍合力直取禦營,勝算可增三成。”
完顏宗翰心中對兀術不喜,卻不得不承認此計可行。
完顏宗輔拍案讚同,三人旋即圍繞沙盤,調兵布陣,商議水陸並進、夜襲與圍殲之策。
帳中燭火搖曳。
淮水的夜風呼嘯著拍打帳幕外的旌旗。
......
與此同時,南岸的宿州行宮內,燭光映照沙盤,寒氣從帳門縫裡滲進來,帶著淮水的腥冷。
宋軍將領們也在開會。
崇禎端坐在上首,目光死死盯著案上的軍情簡報,手指卻不自覺地輕敲案角,發出沉沉的節奏。
下方,樞密使姚友仲躬身啟奏,聲音低而穩:“陛下,探馬來報,金人的東路軍已和中路軍在北岸會師,對岸營地旌旗密布,騎陣森嚴,兩軍合兵,聲勢更為洶湧。”
崇禎眉頭微攏,眼神如刀鋒般劃過沙盤上北岸的標記,沉聲問:“他們有多少兵力?”
“金兵合計近十萬之眾,其中老練精銳不少,戰馬完備。”
姚友仲稍稍頓了頓,語氣卻陡然一轉:“但從臣看來,這正是我軍一舉殲滅其主力的良機。”
一席話令帳中氣氛為之一靜。
姚友仲手執木籌,在沙盤上的沱河南岸、宿州城一帶劃出一道道線條:“金軍雖兵力雄厚,但我方占儘天險之利,若先據沱河防線,倚宿州堅城,令其不得速渡,此為第一道絞殺;”
木籌一移,又在沙盤外層圈出半圓:“戰事既起,必牽製其主力於北岸,令其遲滯受耗,我們便可調集直隸、河北,山東,諸路兵馬南北呼應,四麵合圍,這一役,非僅宿州之戰,亦是削其銳氣、蕩其精兵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