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城。
晨光才剛爬上城樓,就有飛騎疾馳而來,馬蹄聲如急雨。
內侍接報,匆匆奔入行宮。
崇禎皇帝正在軍議廳前的輿圖上推演戰局。
聽到“太原急報已至”,他猛地轉身,一步上前,親自接過軍報拆開。
第一行字,令他的眉目舒展:
“太原之圍已解,金軍大敗北撤。”
可緊接著後麵的內容,卻讓他的麵色緩緩凝重:
“劉光世將軍身中九箭,血儘戰死,臨終托言:請告官家,臣不是孬種,不是逃跑將軍。”
大殿一瞬之間死一般的寂靜,連燭火的跳動聲都能聽見。
崇禎的手指緊緊捏著軍報邊角,一行字像刀子一般刻進他心裡。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朝殿中眾臣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
“劉光世,雖昔年滑州之事,有過無功,但今以一己之軀,鑿穿敵陣,力竭而亡,此心此膽,可補前失,足慰九泉矣。”
樞密使姚友仲抱拳,沉聲道:“劉將軍昔日之事,姚某也曾嗤之,但今日之行,大丈夫至死不渝,非尋常人可及。”
兵部尚書張叔夜緩緩點頭,長歎一聲:“他終於明白,將之一字,立在軍士之前,不是為了生,而是為了讓他們能多活。”
崇禎環顧群臣,字字如石落地:“即日,追贈劉光世少保,諡號忠武,照二品軍功厚恤之家人,遣中使赴軍前慰勞,將其忠勇事跡書入軍冊,昭告天下!”
“忠武”乃大宋武將的頂級諡號,危身奉上曰忠,克定禍亂曰武,需同時滿足“忠君死節”與“軍功卓著”兩大條件。
劉光世父子二人,皆戰死殉國,無論如何有何過失,都不值一提!當得起忠武諡號!
“遵旨!”殿上齊聲。
當旨意傳到軍中,韓世忠親自為劉光世擇地安葬在太原南郊的高坡上,墓前立下石碑:
“大宋少保劉光世之墓,以身殉國,洗雪舊名。”
還有崇禎皇帝親筆題寫的碑文:“有過可贖,唯死能昭;將星殞落,浩氣長存。”
碑落之日,鬆柏環繞,風鳴如歌。
那天,城中守軍、援軍、自發前來的百姓,踏著晨霧送行。
曾一度在軍營中背後喊他“逃跑將軍”的老兵們,在墳前放下了隨身攜帶的刀,眼睛發紅。
有人低聲說:“若是孬種,怎會死在陣前?若是逃兵,怎會殺到中箭九支,刀都握不穩?”
韓世忠在墳前長跪不起,直到風卷塵土,才緩緩起身,對隨行將士重聲道:“大宋有將如劉忠武,何懼賊子!”
戰報和追封的詔令一齊傳到各處,在真定的軍市、在開封的茶肆、在江南的渡口,人們議論著這個名字。
曾幾何時,“滑州之敗”讓劉光世的名聲蒙塵,市井間譏諷他為“劉逃將”,甚至孩子們在街頭嬉鬨時,都用這個名字作笑談。
但這一次,傳來的,是他帶兵從敵後鑿陣、力戰金兀術、身中九箭仍不退半步的事跡。
茶棚裡,有老人拍著案台說:“這才是我大宋的好漢!早先罵他不值,今日才知,真要有那等血膽,才當得起一個‘將’字!”
也有人紅著眼說:“一個人能用命換回清白,這便是忠。”
從此,“逃跑將軍”的譏諷漸漸在民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劉忠武”三字,和一段用生命換來的戰場傳說。
太原之戰的勝利,不僅守住了西線,更守住了軍心。
這是韓世忠、梁紅玉、劉光世以及無數將士用血肉築成的城牆。
而一位曾被質疑的將軍,終於以殞命之勇,將自己的名字,刻進了這段曆史的正麵。
......
太原之戰,金軍折損慘重,攻城之誌儘失,被迫棄圍,改道朔州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