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更是詫異,自己一個深居簡出的官眷,除了偶爾詩詞唱和,鮮少拋頭露麵。
這看似柔弱模樣的老男人,如何會知曉自己的閨名?
李清照有些警惕地反問道:“正是小女子!敢問您是如何知曉的?”
康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崇禎,眼神中帶著幾分驚疑與了然。
崇禎此刻也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荊釵布裙的美婦。
李清照?
易安居士李清照?!
那個兩個月前自己給她寫詩,沒回自己的李清照?
崇禎心中泛起一陣波瀾。
真是造化弄人!
本以為交不成詩友,卻不曾想,此刻二人竟在這種境況下,以這種方式相遇。
李清照並未認出崇禎,當時迎駕,她與萬民一同觀駕,距離遙遠,隻能隱約看到聖駕輪廓,根本看不清龍顏。
更何況,此刻崇禎身著便服,與當日九五至尊的帝王氣派判若兩人。
李清照隻覺得眼前這位年輕公子氣度不凡,似是京中頗有權勢的權貴子弟,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繼續哭訴道:“我夫君為人耿直,為官清廉,他平素最大的愛好,便是金石考訂,收藏書畫,他所有的收藏,件件都有出處,就連他出任萊州知府時,因公事捐贈所得,以及在淄州府庫發現並登記備案的古物,都有明確的官方憑據和手劄記錄!”
“可那金陵知府陳邦光,仗著自己在朝中有人,一手遮天,將我夫君的憑據全部指為‘偽證’,刑部官員更是受其蒙蔽,根本不看證據,便草草定案,將我夫君打入大牢!”
夫君被判“貪贓枉法、私藏禁物”,這罪名可不小。
這已經是李清照第三次來刑部申訴了。
崇禎聽罷,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卻不能憑一人之言,於是沉聲問道:“夫人所說的憑據何在?可否讓本公子一觀?”
李清照聞言,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立刻解開懷中緊緊抱著的那青布包裹,從中取出了幾卷泛黃的紙張,小心翼翼地遞到崇禎麵前。
那正是趙明誠窮儘半生心血編纂的《金石錄》手稿,以及數份泛著官印的收藏憑據,其中甚至有萊州知府捐贈的手劄和淄州府庫的登記冊副本。
崇禎接過那些憑據,仔細翻看。
雖然不懂金石考訂之學,但那些清晰的文字、明確的日期、蓋有的官印以及詳細的記錄,無不顯示著其真實性。
再看那《金石錄》手稿,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其中考訂之嚴謹、記載之詳儘,足見作者的學識淵博與治學態度之嚴謹。
這樣的飽學之士,豈會是那種貪贓枉法、私藏禁物的小人?
“荒唐!簡直是荒唐!”
崇禎帝霍然起身,一股屬於帝王的威嚴不自覺地流露出來,嚇得李清照和康履皆是一顫。
他將手中的憑據遞給身後的皇城司提舉顧千帆,沉聲吩咐道:“此事關係重大,你親自去刑部徹查此事!務必在最短時間內,給我一個明確的交代!”
顧千帆心頭一凜,他知道陛下此言,已是動了真怒,於是躬身領命。
說罷,便帶著幾名皇城司精乾人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茶肆。
李清照見此情景,心中既是激動,又是不安。
眼前這位公子一聲令下,竟能調動如此精乾之人去刑部查案,其身份絕非普通權貴。
她不安地問道:“敢問公子……您究竟是何人?若公子不願告知,那妾身也無法……”
崇禎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問,隻是淡淡地答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你隻需知道,我是能還你夫君清白之人。”
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了那卷《金石錄》手稿,細細翻看。
其中對古物器形的描述,對銘文的考證,對源流的辨析,無不彰顯著高超的學術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