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熹微。
晨曦透過窗格上糊著的細密雲母,在殿內投下柔和而朦朧的光斑。
崇禎還在沉睡之中,一夜折騰,讓他疲憊不堪。
身旁傳來輕微的窸窣聲,隨即,一隻溫軟細膩的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臂膀。
“陛下,該上朝了......”
李婉清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
她早已起身,換上了一身素雅的宮裝,發髻梳理得一絲不苟,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墨香與清晨的微涼。
崇禎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的惺忪逐漸清明。
側過頭,看著眼前這張嫻靜美好的臉龐,很想再來一次。
終究忍住了。
崇禎伸了個懶腰,筋骨發出一連串細微的脆響。
是啊,該上朝了。
溫柔鄉是英雄塚,而自己,沒有沉淪的資格。
心中一聲輕歎,從這一刻起,自己又要重新披上那件無形的甲胄,去做那個殺伐決斷、孤身奮戰的帝王。
這種身份的切換,對崇禎而言早已駕輕就熟。
前世在大明,他便是這樣日複一日地孤軍奮戰,麵對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積重難返的帝國,和一個早已離心離德的官僚集團。
那時的他,空有中興之誌,卻無回天之力,最終隻能在煤山的歪脖子樹上,為那段悲壯的孤獨畫上句點。
如今,崇禎穿越而來,手握著更強的國力,擁有著扭轉乾坤的機遇。
但他肩上的擔子,心中的孤獨,卻與前世彆無二致。
這龍袍,便是他的甲胄;
這天下,便是他的戰場。
“為朕更衣吧。”崇禎坐起身,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與威嚴。
李婉清應了一聲,輕拍了兩下手掌。
殿門無聲地開啟,以內侍總管康履為首的宮女太監們魚貫而入,手中捧著托盤,上麵是早已備好的天子冠冕與朝服。
.......
更衣後,崇禎神清氣爽地駕臨乾清宮,如往常那般,朝會前先聽取中書省彙報工作。
他滿心以為,自己親臨吳縣,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摧毀了江南頂級豪門沈家,這記響亮的耳光足以打醒所有心懷僥幸之人。
在皇權的絕對威懾下,南方各省的土地清查與商業稅改工作,理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推行開來。
崇禎甚至已經開始盤算,國庫中即將湧入數千萬貫被截留的商稅,戶部今年的賬本,定會是前所未有的豐盈。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盆冷水。
左丞相李綱帶著厚厚的奏章站在殿下,麵容肅穆。
“陛下。”
李綱蒼老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與無奈:“老臣近日方知,何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臣還是低估了這些世家大族百年來盤剝國家的手段。”
李綱的感慨讓崇禎的眉頭微微皺起。
“陛下以為沈家倒了,便可殺雞儆猴,實則不然。”
李綱所言,沈家的覆滅確實嚇破了蘇、鬆、常三府士紳大族的膽,他們紛紛主動申報田產,補繳稅款,使得這些地區的改革推行得異常順利。
可江南,遠不止一個平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