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節帥……末將……末將有事稟報。”
王貴“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頭垂得幾乎要埋進地磚裡,聲音艱澀。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旁氣定神閒的韓世忠,後麵的話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嶽飛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猶豫,臉色頓時一沉:“軍國大事,有何不可對韓元帥言講?有話直說,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王貴被他這麼一喝,嚇得一哆嗦,心一橫,眼一閉,豁出去了:“節帥……是……是一件私事。”
“私事?”嶽飛的怒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他平生最恨公私不分,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混賬!軍中無私事!本帥帳下,更無私事!立刻給本帥說清楚,否則軍法從事!”
這一下,是徹底把王貴的退路給堵死了。
他心如死灰,知道今天非說不可了,隻能用蚊子般的聲音,擠出了幾個字:“末將……末將今天在韓元帥的後勤營……看到了大嫂。”
“大嫂”這兩個字一出口,嶽飛那雷霆萬鈞的怒火,一下子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了。
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神裡先是閃過一絲茫然,似乎沒聽懂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
韓世忠也愣住了,嘴裡那半顆沒嚼完的棗都忘了咽下去。
什麼情況?
王貴跑我們營裡看見他大嫂了?
他大嫂不是在相州老家嗎?
韓世忠知道王貴平日和嶽飛以兄弟相稱。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個清朗的少年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一絲顫抖和不敢置信:“王叔……你說的……可是我的母親?”
眾人回頭,隻見嶽雲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
他本是奉父命在一旁觀摩學習,此刻卻小臉煞白,一雙拳頭捏得死死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五年前,母親劉氏的決絕離去,是這個少年心中最深的一道傷疤。
他恨她為何能如此狠心,拋下自己和父親;
可午夜夢回,他又無數次地思念那個曾經抱著他、給他唱童謠的溫暖懷抱。
恨與愛,怨與念,將他牢牢困住。
王貴看到嶽雲,心中更是大慟,隻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在哪兒?!”嶽雲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抓住王貴的胳膊,急切地問道,“她是不是就在燕京城裡?”
王貴不敢看他,更不敢回答。
“說!”嶽飛喝道。
王貴渾身一抖,知道再也無法隱瞞,索性把心一橫,豁出去喊道:“在……就在韓元帥的軍中!大嫂……她……她嫁給了韓帥麾下一個叫李滿的押隊,如今就在城外大營的營帳之中!”
“轟隆!”
韓世忠感覺自己的腦子裡仿佛有十萬個驚雷同時炸開!
準備看好戲的“吃瓜臉”瞬間凝固,表情從錯愕到震驚,再到荒謬,最後化為一片空白。
什麼玩意兒?!
嶽飛的前妻,在我軍中?
還嫁給了我的手下?
開什麼玩笑?!
這瓜……這瓜怎麼吃到我自己身上來了?!
而且還是個能把他撐死的驚天巨瓜!
“王將軍!”
韓世忠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王貴,氣急敗壞地吼道。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可知道汙蔑本帥治軍不嚴,是何等罪名?!”
“末將不敢有半句虛言!”王貴也是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般地說道。
“那押隊名叫李滿,九品武官,負責糧草押運!劉氏……大嫂親口承認,末將親眼所見,絕無半點虛假!”
信息量太大,細節過於詳實,由不得韓世忠不信。
這位身經百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西伯,此刻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