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刺破了中京城上空彌漫的血腥氣與焦臭味。
這座古老的城池,在經曆了地獄般的一夜後,終於在宋軍鐵的紀律下,迎來了它易主後的第一個清晨。
內城的火焰已被撲滅,隻剩下熏黑的殘垣斷壁,在寒風中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瘋狂。
外城的百姓,在“廢除牛頭稅”的巨大狂喜和對宋軍軍紀的敬畏中,戰戰兢兢地開始了新的生活。
嶽飛一夜未眠。
帥府之內,他冷靜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軍務。
楊再興在外城清剿金軍殘餘,張憲負責全城防務與秩序,王貴則開始清點府庫、登記戶籍、安撫百姓。
直到日上三竿,城中秩序初步穩定,耶律餘睹才滿身疲憊,帶著一絲異樣興奮地前來複命。
“元帥。”
耶律餘睹羞愧道:“末將……已將蕭振所部儘數繳械,收攏於外城兵營,聽候元帥發落,昨夜……是末將識人不明,險些釀成大禍。”
嶽飛放下手中的毛筆,昨夜的雷霆之怒已經收斂,隻剩下如淵的深沉:
“蕭振所為,非你之過,乃金賊暴政之下,人性扭曲之果,然,冤有頭,債有主,屠戮婦孺,終非王師所為。”
“元帥仁義。”
耶律餘睹深深一拜:“如今中京已定,城中契丹百姓民心歸附,末將有一請……想請元帥巡視一番此城,尤其是……我大遼的故宮,好教元帥知曉,我契丹,也曾有赫赫聲威。”
嶽飛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他也正想親眼看看這座城市的底蘊。
“也好,牛皋、張憲,隨本帥一同巡城。”
耶律餘睹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契丹貴族常服,走在嶽飛身側,充當著向導。
“元帥請看!”
他指著外城那些開始重新開張的鋪麵:“這裡,曾是我大遼最繁華的國門大街,金賊來了之後,漢人、契丹人的商鋪,十不存一,如今王師光複,元帥又免了苛稅,不出三月,此地必將重現繁華!”
嶽飛默然頷首,更在意的,是那些巡邏的宋軍士兵,以及他們身邊,那些從驚恐轉為好奇、乃至感激的百姓目光。
一行人穿過了昨夜的修羅場,內城。
這裡已經沒有了活人的氣息。
宋軍正在清理著街道上的屍體,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讓牛皋這樣見慣了生死的猛將,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幫契丹崽子,下手忒黑了。”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耶律餘睹麵露尷尬,加快了腳步:“元帥,前麵……便是我大遼的皇宮故地了。”
穿過一片狼藉的內城,一座宏偉的宮殿建築群,出現在眾人眼前。
雖然因為金人的占據,許多遼國風格的裝飾被強行改動,但那雄渾、蒼涼的建築風格,依舊震撼人心。
巨大的青石、粗獷的鬥拱、以及那高聳入雲的角樓,無不彰顯著一個馬背王朝曾經的輝煌。
“果然氣派啊!”
牛皋由衷地讚歎起來,身邊的幾名親兵,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大多出身行伍,從未去過大宋的國都,眼前這座皇宮,已經是他們想象的極致。
嶽飛神色平靜,毫無反應。
這份氣派,在耶律餘睹眼中是昔日榮光,在牛皋眼中是雄渾壯闊,但在嶽飛眼中……卻遠不如大宋汴京的萬千氣象、雕梁畫棟,更不如南京紫禁城的精致富貴。
他曾在南京紫禁城當差,見過真正天朝上國的精致與繁華。
眼前的遼宮,隻能稱得上“宏大”,卻談不上“富貴”。
耶律餘睹見嶽元帥神情淡然,也不覺意外,反而更添敬佩。
這位年輕的宋帥,胸中自有一片天地。
“元帥,請,這便是我大遼的元和殿,昔日朝會之所。”
眾人步入大殿。
殿內空曠而威嚴。
金人顯然也曾在此處理政務,但他們並沒有過多修飾。
大殿的儘頭,高高的台階之上,隻孤零零地擺放著一把巨大、繁複,雕刻著蒼狼與雄鷹圖騰的,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