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化皇帝吳世璠端坐在主位上,他那龍袍緊緊地裹著他那單薄的身軀,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他的麵前,擺放著一張九獸嵌金的食案,上麵陳列著象征著"九五之尊"的宮廷禦膳。
這些珍饈美饌與他身後那破損的湘繡屏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格不入。
在階下,左右分列著楚王吳應麒、大學士郭壯圖、吏曹尚書方光琛、金吾右將軍夏國相、左將軍胡國柱等殘周的重臣們。
他們一個個麵容凝重,沉默不語,似乎都在為這座城市剛剛經曆的清軍鐵蹄蹂躪而黯然神傷。
窗外,沅水在嗚咽,仿佛也在為這座曾經的"滇黔門戶"的咽喉之城的遭遇而哀歎。
這座城市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爭,梁柱間還殘留著硝煙的焦味,讓人聞之不禁心生悲涼。
"諸卿血戰辛勞,朕以此薄酒相酬。"吳世璠緩緩舉起酒杯,他的手腕微微顫抖著,仿佛這一舉動都需要用儘全身的力氣。
酒杯中的酒,是陳年的茅台,盛在刻有"洪化元年"字樣的青銅樽中,然而,這辛辣的美酒卻怎麼也壓不住席間彌漫的寒意。
吳應麒突然發出一陣冷笑,然後猛地站起身來,他身上的玄鐵甲胄相互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叮當聲,仿佛是在嘲笑這滿桌的薄酒。
“薄酒?”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不滿,“若非有人蠱惑先帝早正大位,我等何至於被困守在這蠻荒之地!”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短刃一般,直直地刺向方光琛,那眼神中的恨意讓人不寒而栗。
一時間,整個場麵都變得緊張起來,滿座的人都被吳應麒的氣勢所震懾,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而方光琛,這位曾經力諫吳三桂“稱帝失人心”的謀士,此刻卻顯得異常平靜。
他的白須微微顫動著,隻是將手中的象牙箸輕輕擱在那盤鰣魚膾上,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夏國相見狀,急忙出來打圓場:“楚王慎言!方公力主緩稱帝,實為凝聚反清誌士,此乃良苦用心啊……”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吳應麒粗暴地打斷了。
隻見吳應麒竟然一把掀翻了麵前的案幾,桌上的湯汁四濺,濺到了胡國柱的錦袍上。
他指著方光琛,嘶吼道:“住口!爾等外戚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他的情緒愈發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當年若非你屢進讒言,先帝豈會疑我狂傲?嶽州兵變、林興珠降清,這一切的一切,皆因你離間軍心!”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酒氣,同時也夾雜著對過去的怨恨和不滿。
這些話就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向方光琛。
因為吳應麒所提到的那些事情,都與方光琛曾經密奏“吳應麒不可重用”的往事有關。
夏國相的妻子乃是吳三桂的女兒,而胡國柱更是吳氏家族的雙料駙馬。
這對連襟本想再次勸解吳應麒,但他們的話語卻被吳應麒的咆哮聲所掩蓋。
“你們哭什麼?都是些假仁假義之徒!如果當初聽我的建議,固守湖南,徐徐圖之,又怎會落到今天這般如喪家之犬的田地!”吳應麒怒不可遏地吼道。
夏國相低著頭,緊緊握住拳頭,心中的羞憤難以言表。
他的妻子家族被如此羞辱,而自己又接連失去了永興和長沙兩座重要城池,這些失敗的經曆交織在一起,讓他終於忍不住,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胡國柱也想起了自己曾經勸吳三桂“不立明裔”的錯誤決定,導致眾人紛紛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