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國姓爺”,這是當年他們共同的稱呼,這一聲,瞬間將時光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拉回到了他們曾並肩作戰、親如兄弟的歲月。
“君臣一彆,倏忽已是二十三載!想當年,琅隨侍王爺左右,共圖反清大業,何等意氣風發!王爺視我為手足,我視王爺為兄長。本以為能追隨王爺,驅逐韃虜,恢複漢家河山,名標青史,不負此生……”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無儘的追憶與悵惘。
他沒有提後來的決裂,而是先追憶曾經的恩情與理想,這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本是同根生”的共鳴。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聲調陡然拔高,充滿了敬佩與讚揚:
“後王爺率孤軍東征,跨海而來,於此蠻荒之地,驅逐荷夷,光複舊土,為我漢人掙得了千秋萬代的基業!此等蓋世奇功,彪炳史冊,日月同輝!施琅雖與王爺立場不同,但對王爺收複台灣之偉業,心中唯有敬佩,唯有讚歎!此功,當浮一大白!”
這番話,說得在場的台灣百姓熱血沸騰。
施琅肯定了鄭成功最偉大的功績,等於肯定了台灣民眾的集體記憶與榮耀,極大地滿足了他們的自尊心。
劉國軒聽聞此言,這位沙場硬漢的虎目之中,也不禁泛起了淚光。
全場靜默,隻聽得施琅的哭訴聲在風中回蕩。
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了,他將如何麵對那段血海深仇?
施琅猛地以頭搶地,“咚”的一聲悶響,讓所有人心頭一緊。
他抬起頭時,額上已是一片殷紅。
他涕淚交加,狀若瘋狂,哭喊道:
“可恨!可恨奸臣當道,讒言惑主!王爺英雄一世,卻偏信小人離間之語,致我施家滿門……我父、我弟……五十餘口,慘遭橫死!王爺啊!施琅知您,知您絕非寡恩薄情之人!此非王爺本意,皆是那奸佞小人從中作梗,構陷忠良,才釀成你我兄弟反目、天人永隔之慘劇啊!”
他沒有指責鄭成功,而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奸臣”和“讒言”的身上。
他將鄭成功也塑造成了受蒙蔽的受害者,而自己,則是這場陰謀中最大的犧牲品。
這一番驚天動地的“釋然”,瞬間解開了盤桓在所有人心中那個最大的死結。
原來,他不是來複仇的!他的恨,早已升華。
“王爺!今日施琅兵臨城下,非為報一己之私仇!若為私仇,琅當掘墓鞭屍,方解心頭之恨!然琅沒有!琅今日來此,是來與王爺和解的!我施家數十口之血,施琅不記在王爺賬上!蒼天可鑒,昔日家仇,在此墓前,一哭泯之!”
說罷,他嚎啕大哭,伏在地上,悲痛欲絕,仿佛要將二十多年的委屈、思念、痛苦、掙紮,在這一刻全部傾瀉出來。
他的哭聲,充滿了巨大的感染力,那是一種超越了個人恩怨,與曆史、與命運、與這片土地和解的巨大悲情。
這一下,所有人都被徹底擊潰了。
鄭克塽和馮錫範麵麵相覷,他們原以為施琅會借機羞辱鄭家,以報當年之仇,卻沒想到是如此景象。
他們心中的最後一絲怨懟與防備,也在這驚天動地的哭聲中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感動與愧疚,兩人竟也忍不住眼圈泛紅,低頭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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