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一場如此猝不及防的葬禮。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任憑秋風吹動他戰袍的衣角,也吹動著靈堂前那白色的經幡。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他和那塊冰冷的牌位,相對無言。
“侯……侯爺……”
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施琅緩緩轉過頭,看到一位須發皆白的老管家,正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怎麼回事?”施琅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總督大人……他……他是何時……”
“就是昨天……昨天傍晚……”老管家泣不成聲地開始講述。
施琅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愧疚、憤怒和悲涼的蒼白。
老管家的敘述,為施琅拚湊出了姚啟聖生命中最後的圖景。
為了支撐施琅水師的龐大開銷,姚啟聖早已將朝廷撥發的軍餉用儘。
為了不耽誤戰機,他不惜變賣了自己從順治朝到康熙朝積累下來的全部家產,田產、房契、古玩、字畫……甚至連夫人和女兒們的首飾都當了出去,湊了白銀數十萬兩,全部投入到前線,變成了施琅戰船上的炮火與士兵口中的糧草。
“……大人總說,平台大業,千秋功罪,在此一舉,萬萬不可因錢糧而功虧一簣。他說,‘施琅在前線流血,我姚啟聖便在後方流汗,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讓他打贏!’……”
施琅聽到這裡,心頭猛地一顫。
他想起自己出征前,還曾因軍械補充稍有遲緩而向姚啟聖拍桌子瞪眼,指責他辦事不力。
原來,那些他以為是理所應當的補給,竟是姚啟聖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換來的。
老管家繼續說,台灣歸降的捷報傳來,總督府上下歡欣鼓舞,姚啟聖更是幾宿未眠,親自撰寫報捷的奏章,將首功推給了施琅,自己隻述後勤之勞。
他以為,數十年夙願得償,終於可以告慰平生。
姚啟聖在奏折中詳細地描述了施琅的功績,他寫道:
“施琅在六月渡海,深入不毛之地,這種行為是常人所不敢做的;而且他親自在陣前督戰,身負重傷,這更是常人所不願意去做的……經過六十年的漫長歲月,巨大的海盜終於被平定,外域全部歸附於版圖之中,海上的國家也成功地建立了功勳,施琅的功勞實在是太大了啊。”
到了八月十七日,姚啟聖再次上奏,言辭懇切地表示:
“如今幸運地攻克並奪取了台灣,如果就這樣放棄而不去守衛它,那麼它勢必會再次成為賊寇的巢穴。
時間一長,萬一像鄭成功那樣的賊寇再次蔓延開來,那豈不是又要讓上天費心費力了嗎?
……況且台灣土地廣闊,人口眾多,戶口有十幾萬之多,每年所繳納的錢糧似乎足以供給一鎮一縣的開銷,也不需要過多地耗費國家的錢財。這是上天賜予皇上廣闊的疆域和大一統的局麵啊,所以似乎不應該輕易地就說要放棄它。”
然而,等來的不是嘉獎,而是一道來自京城的嚴斥聖旨。
九月九日,康熙怒斥姚啟聖:
“朕觀姚啟聖近來行事頗多虛妄,當施琅進兵時,不及時接濟軍需,每事掣肘,所造戰船,徒費錢糧,多不堪用。而奏內妄自誇張,稱臣與提臣如何調度。明係沽名市恩,殊為不合。各本皆不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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