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普濤呆在驛站,然後就這麼呆呆看著驛站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鄖陽府這邊的變化,是他在這些年走過的地方之中,最讓他看不懂的。
旁人抓來勞力,都是強製驅策,根本不會給多少待遇,反正在他們看來,給口吃的,這些人就會感恩戴德忙活。
畢竟這個世道,饑餓才是常態,更不要說下邊地主老爺們的橫征暴斂了,老爺們的土地需要廉價的佃戶勞力乾活,你不饑餓,你能給地主老爺們乾活?
而程毅這邊,收了你一堆的口糧,接著用所謂的稅票返還給你們,這個過程中,你得來乾活,才能吃飯,才能返稅,不乾活你全家最後那點收成,可養不活全家人。
畢竟程毅是精心算過的。
哪怕鄖陽地區全部改種粟,刨去程毅說的平均畝產八成稅,實際上被收繳的數量,與元朝包稅的老爺們精心核算的壓榨差不多。
唯一的區彆就是程毅這邊有稅票製度。
這些勞動力,還能通過給大帥府乾活,拿到返稅的稅票,來到大帥府經營的各種店鋪采買物資送回家裡去,用來改善生活。
郭普濤自己算了一下。
光是鹽、鐵、布這些耐儲存,可壟斷的大宗貨物,全被程毅的大帥府用稅票的方式壟斷了。
這就導致了地方上的百姓變得很奇怪,程毅這邊並不是糧食生產占大頭,而是經濟作物生產占大頭。
各種布料、桐麻等等。
這就讓鄖陽境內的氣氛很奇怪。
百姓都不選擇精耕細作了,往往都是口糧田廣播,然後將全部精力安排給用來上稅的棉麻田,又或者趁著空閒,上鄉裡、生產隊找活乾。
生產隊與鄉裡有的要燒荒,有的要開渠,還有的要修路,任務分下來了,這些都是指標,不甘心也得乾,不然回頭隊長就會被撤掉。
現在但凡有點見識的都知道,生產隊將會成為鄖陽境內的地主、鄉賢代表,這可是寶位,不管如何,隻要好好的辦差,萬一程毅贏了,生產隊說不定就能福澤三代子孫呢!
就算不成,以程毅對鄖陽地區的地主清理情況來看,其他那些老地主就算逃出去了,回來了也不可能占領他們的生態位了。
以元朝官吏的尿性,隻要他們使點錢財,就能包稅。
隻要能包稅,他們就是真的地方老爺。
所以,這群生產隊長,乾勁滿滿的。
管你程毅說多少的美好未來,始終要落實的還是利益。
當生產隊長,就能從中漁利,稍微壓一壓采購價,他們在其中上下其手,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不說彆的,已經有生產隊長帶著家裡翻身了。
大瓦房已經蓋上了。
這就是現實的情況。
也是郭普濤不解的地方。
外邊打生打死,為什麼你程毅有閒心搞地方建設?
真不怕元朝打來,將你如今的一切毀掉?
“唉。”郭普濤無奈的歎息。
他算是看明白了,程毅還是沒有打算接受“徐宋”的善意,還是想著看看能不能搏一搏。
但出來混,能打有什麼用?要講背景,講勢力的!
彆看程毅扯了韓山童的大旗,但韓山童已經死了。
現在掌權的是劉福通,程毅始終是遊離在劉福通權力體係之外的人,就連隔壁的孟海馬、布王三,都比他更像是韓山童的親信。
一旦孟海馬打下了襄陽,說不定程毅就得完蛋了。
或許自己還能再等等?
郭普濤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再等等。
如今四川平章政事咬住增兵過來了,孟海馬跟咬住之間的決戰還得打。
他郭普濤雖然用“從龍之功”再徐壽輝麵前擔保程毅會投效“徐宋”政權,但這也意味著他將全部的功勞與人情都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