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哥,英雄終有老去的時候。傷兵也得找到安置他們的地方。”程毅看向十二橋,他的腿是瘸的。
十二橋也縮了縮脖子,看著自己的腿,也多了幾分失落與哀怨。
“但人活著,總要找事情來做不是?乾不了下地的活,乾點文書、算數的活總可以吧?隻要真心想要過日子,不自甘墮落,我們就教,教到他們自食其力。”
程毅給他們斟茶,然後拿出了一疊文書放在兩人麵前:“退役、傷殘、裁汰的老兵,總會有人還能打,有人願意自食其力,但這批人若是如同往昔,下放鄉梓,自生自滅,那隻能說不人道。
所以,給你們找份重要差事。
成立轉業司。由舅哥你牽頭當這第一任經曆,十二橋你當從事,協理辦差。”
“我?”鄧十二橋震驚指著自己。
鄧九宮微微皺眉,但還是伸手拿過了文書看了看說:“你這是準備包了所有兵的未來?真不怕出事?”
“雖然都說,青山有幸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但若是真的可能,誰願意看到英雄回去之後,妻兒離散,家破人亡呢?沒人關注他們,他們必然會被地方的士紳豪強侵吞,又或者被一些彆有用心的人吃乾抹淨。
沒有開化的農村是個什麼地方,我想你比我清楚。”
程毅的話,深深觸動了鄧九宮。
“我做這些,不為其他,就對良心。”程毅敲了敲桌案,看向鄧十二橋,“世人不管懂不懂我,我隻管做好。
而這個乾係了所兵士的未來保障。
這個任務艱巨且深沉,非一般人能把持。
現在我教給你們。若是能做,就跟我麵前領一份軍令狀。若是不願意,我也會另尋他人……”
“啪!”鄧九宮合了書,死死盯著程毅,笑道,“這事,還真非我不可。既然你跟爭渡的孩子要喊我一聲舅父,這活我就得乾。十二橋,這事兒你也應下。七橋自己一個人,日子艱難,總要有人幫襯。”
聞言,鄧十二橋沉沉點頭。
看兩人答應,程毅也開心:“好,那這件事就有勞兩位了。”
鄧九宮喝了程毅的茶,想了想後又說:“你對於我們,真的沒有一絲絲斬儘殺絕的想法?”
程毅聞言一愣,旋即搖了搖頭:“斬儘殺絕是要看因由的。當初插旗立棍分千戶的時候我就說過,人各有誌,各憑本事。
你們也試過了。勝負也不是你們能左右的。
真正不甘心的,已經隨風去了。
那麼你們就算再不甘,真的能左右得了局勢嗎?就算想要左右局勢,也需要時間不是?我又不是那些對於軍隊無法完全掌控的軍頭。
隻有入帥府,才是嫡係。
剩下的就算想要領兵,也隻能去做些二三線的活。
當兵吃餉,天經地義。
比一比四方,哪怕混日子,我這裡從上到下給足了保障,換你是個小兵,你願意跟我混呢?還是跟著那些朝不保夕,鞭撻士卒,欺淩度日的軍頭混?”
程毅的話,帶著一股濃烈的自信。
鄧九宮沉默了。
他的軍隊能在最短時間被瓦解,從來不是因為對他多忠誠,而是程毅給太多了。
就算選不入帥府,當軍戶能得到的一切,就足以讓人眼紅了。
更不要說,程毅如今給他的轉業司政務了。
這是一個保障,更是一個讓所有人足夠眼紅的位置。
因為轉業司,能夠決定一個兵士是去當商隊總管、還是拿到小吏考核、又或者隻能回鄉耕田種地。
掌握了這裡,相當於控製未來軍政兩界重要的衙門。
他鄧九宮,奚爭渡的“義兄”,未來程毅與奚爭渡孩子的舅父,若是他活到了下個國君上位的時候,那他鄧九宮就是實權外戚。
這個轉業司,基本上就是幫著國君控製地方民心的一個抓手,得多搶手啊!
作為一個失敗者,程毅還願意給他這麼大的前程,他就算對程毅再不滿,也很清楚,他隻要跟著程毅混,哪怕在程毅這一輩混不出頭,可托福義妹、外甥的名頭,他的位置就穩如泰山。
當然他若是沒本事,沒守住,那也隻能說他德不配位。
程毅已經給足機會了。
不能把握,就怨不得程毅了。
兩人忽的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