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麵料昂貴的深色西裝的江雪眠站在稍遠一些的位置。
他聞言冷冷地掃了那群彙報的下屬一眼。
三年的時光在他身上沉澱下的並非溫和,而是愈發濃重的陰鬱與銳利,那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鋒,讓被掃視的人瞬間噤若寒蟬。
“無事生非。”他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冰冷的字眼。
那位彙報的人真的想大喊一聲我冤枉啊!
隨即江雪眠不再理會旁人,徑直走向船橋的控製台。
他親自調出雷達數據界麵,修長的手指在虛擬光屏上快速操作了幾下。
他不帶任何感情地下令,“派遣s7號小型高速偵察星艦,前往坐標點進行精準探查並實時傳回畫麵。如有異常,允許使用非致命性威懾手段。”
“是,江先生!”操作員不敢怠慢,立刻執行命令。
一架線條流暢、銀灰色的小型偵察星艦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從遊輪側翼滑出,破開蔚藍的海麵,朝著目標海域疾馳而去。
甲板上暫時恢複了安靜,隻剩下海風呼嘯和林鬨鬨偶爾吸鼻子的小小啜泣聲。
謝沉舟的目光依舊落在遠方海天一線的儘頭,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很快,控製台主屏幕亮起,接收到了偵察星艦傳回的高清實時圖像。
蔚藍清澈的海水在屏幕上蕩漾。
陽光穿透海麵,形成一道道光柱。
而在那波光粼粼之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鋪陳開的、如同月光織就的銀色......那似乎是頭發?
鏡頭拉近,調整焦距。
畫麵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如海藻般濃密華麗的銀色長發在微浪中肆意蔓延,幾乎覆蓋了周邊小片海域。
發絲間,一張驚為天人的側臉若隱若現。
膚色是久未見陽光的、近乎透明的白皙,長而密的銀色睫毛如同冰晶蝶翼,安然地闔在眼瞼上,挺翹的鼻梁下是淡色的、形狀完美的唇瓣。
他神態安詳,甚至帶著一種超脫物外的寧靜,仿佛隻是在陽光與海浪的輕撫下陷入了沉睡。
周身仿佛自帶柔光濾鏡,與碧海藍天構成了一幅極致唯美、卻又透著詭異和諧的畫麵。
就在這幅圖像清晰地投射在主屏幕上的同一瞬間——
被爸爸緊緊抱在懷裡、原本還在委委屈屈啃著自己小拳頭的林鬨鬨,忽然眨巴了幾下那雙酷似屏幕上那人的碧藍色大眼睛。
林棲安小腦袋歪了歪,似乎辨認著什麼。
然後,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向屏幕,用一種帶著懵懂好奇、卻又異常清晰的小奶音,試探性地、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咪......?”
這聲稚嫩得如同初生幼鳥啼鳴的呼喚,卻像一道裹挾著萬鈞之力的驚雷,毫無預兆地炸響在寂靜的甲板上空。
霎那間。
所有聲音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沈奕風嘴裡的棒棒糖棍掉在了地上。
江雪眠操作光屏的手指驟然僵住。
所有下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從屏幕猛地轉向那個始終如山嶽般沉默屹立的身影——謝沉舟。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謝沉舟正準備拿紙巾給兒子擦口水的手驟然僵住。
他指尖觸及柔軟紙巾的質感,視線本該落在兒子那張與那人越發相似的小臉上。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刹那,眼角的餘光卻被不遠處巨大監控光屏上驟然切換的畫麵死死攫住——
浩瀚的墨藍色海麵,救援艇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利劍劈開翻湧的浪濤,精準地聚焦在一點。
鏡頭急速拉近、放大。
一個身影。
一個他曾在無數個絕望的深夜裡,對著模糊影像描摹了千萬遍的身影,正毫無生氣地漂浮在海水中。
銀色的長發如同破碎的月華,在海水中無聲飄散,纏繞著那具過於單薄的身體。
蒼白的臉孔仰對著陰沉的天穹,雙眼緊閉,長睫濕漉漉地覆在眼下,了無生機。
是他。
是林硯秋。
謝沉舟抱著林鬨鬨的手臂無意識收緊,力道大得讓懷中的小家夥不舒服地哼唧了一聲,但他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