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內部的光線昏黃而搖曳,來自幾盞依靠老舊電池或可能是手搖發電的應急燈,將巨大的齒輪組、懸垂的沉重鐘錘和積滿灰塵的木製結構投影在斑駁的石牆上。空氣凝滯,混雜著百年塵埃、潮濕的石頭、微弱的機油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類似草藥和化學試劑混合的奇特氣味,壓過了四人身上帶來的汙穢與血腥。
救下他們的老人,摘下麵具後露出的臉龐溝壑縱橫,如同被風霜侵蝕多年的岩石,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得如同暗夜中的隼鳥,清晰地映出陳暮驚疑不定的臉。那句“γ07的孩子……我們等你很久了”,在空曠的鐘樓底層回蕩,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陳暮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手中的撬棍雖然沒有立刻舉起,但指關節已然發白。他死死盯著老人,聲音因戒備而顯得格外冷硬:“你是誰?‘我們’指的是誰?你怎麼知道γ07?”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出膛的子彈,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小張和李婉也下意識地靠攏,形成防禦姿態,儘管他們此刻虛弱不堪。林薇靠在牆邊,呼吸急促,腿上的傷痛和高燒讓她視線有些模糊,但她同樣強打精神,警惕地觀察著老人和周圍的環境。
老人麵對撲麵而來的敵意,臉上沒有任何波動,隻是緩緩將那把造型奇特的電擊弩背到身後,沙啞地笑了笑,那笑聲乾澀得像是在摩擦生鏽的金屬。“我叫老莫。至於‘我們’……你可以稱呼我們為‘守夜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四人狼狽不堪的模樣,最終又回到陳暮身上,“至於γ07……那是‘方舟’罪惡的起點之一,也是我們追蹤了十幾年的線索。而你,陳暮,你的出生地,你的血統,甚至你可能自己都未察覺的……特質,都讓你成為這場災難中,一個無法被忽略的坐標。”
老莫沒有再多做解釋,他轉身,示意他們跟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你們的同伴需要治療。”他看了一眼林薇腿上的傷口,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變異蜚蠊的毒素,拖延不得。”
陳暮與林薇交換了一個眼神,林薇微微點頭,示意自己還能堅持,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對眼前這個自稱“守夜人”的老莫的審慎。目前看來,對方至少提供了暫時的庇護和急需的醫療可能。
他們跟隨老莫,沿著狹窄、盤旋向上的石階,深入鐘樓內部。石階陡峭而濕滑,牆壁上偶爾能看到一些手繪的已經褪色的符號和簡陋地圖,顯然是後來者留下的標記。途中,他們經過幾個有著厚重木門的樓層,門縫裡隱約透出微弱的光線和低語聲,顯然這裡並非隻有老莫一人。
最終,他們來到了鐘樓的中上部,一個相對寬敞的樓層。這裡被改造成了一個簡陋的居住點和防禦據點。幾張破爛的床墊鋪在角落,幾個用廢棄油桶改造成的爐子正散發著微弱的暖意,牆上掛著各種改裝過的武器、工具以及手繪標注著“方舟”設施和屍潮活動區域的地圖。幾個同樣穿著破爛、但眼神精悍、帶著警惕神色的人正在忙碌著,看到老莫帶著陌生人上來,他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陳暮四人身上,充滿了審視與好奇。
“阿蘭,看看她的傷。”老莫對一個正在整理草藥臉上帶著疤痕的女人說道。
名叫阿蘭的女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起身,拿起一個裝著渾濁液體的陶罐和一些乾淨的相對而言)布條,走向林薇。她的動作熟練而沉穩,檢查林薇傷口時,眉頭也皺了起來。“毒素擴散了,需要清創和解毒劑。”她言簡意賅地對老莫說。
老莫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陳暮:“你們可以暫時在這裡休息、處理傷勢。但時間不多,‘清道夫’不會放棄,外麵的‘掘墓者’也隻是第一道防線。”
就在阿蘭為林薇處理傷口時,小張和李婉也終於能坐下來喘口氣,接過其他“守夜人”遞來的少量食物和淨水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年輕“守夜人”哨兵衝了上來,語氣急促:“莫爺!外圍警戒線被觸發了!東北方向,至少一個小隊的‘清道夫’,還有……還有之前報告中提到的那個新型變異體!它們衝破了下水道的攔截,正朝著鐘樓快速接近!”
瞬間,整個樓層的氣氛驟然繃緊!所有“守夜人”成員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迅速而有序地拿起武器,奔向各自的防禦崗位。窗戶被加固的擋板迅速合攏,隻留下狹小的射擊孔。沉重的障礙物被推到樓梯口。
老莫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他看向陳暮:“看來,你的‘權重’比我們預估的還要高。‘方舟’不惜動用‘清道夫’主力和那個他們稱之為‘收割者’的怪物,也要把你帶回去。”
陳暮握緊了撬棍,眼神冰冷:“他們想要我,那就自己來拿。”連續的追殺和犧牲,已經將他的恐懼錘煉成了冰冷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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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準備迎敵!”老莫低吼一聲,聲音在鐘樓內回蕩。
戰鬥很快在鐘樓外部打響!
“清道夫”小隊展現出極高的戰術素養,他們利用廢墟作為掩護,交替前進,手中的能量武器精準地射擊著鐘樓的窗戶和射擊孔,壓製守夜人的火力。而那隻被稱為“收割者”的巨大變異體,則如同攻城錘一般,無視大部分輕武器射擊,狂暴地衝擊著鐘樓底層的加固大門和牆壁,每一次撞擊都讓古老的鐘樓微微震顫,灰塵簌簌落下。
陳暮和李婉、小張也被分配了防禦位置。陳暮和一個名叫“鐵砧”的壯碩守夜人負責守住一條通往上層的主要樓梯。李婉和小張則協助其他守夜人,向樓下投擲自製的燃燒瓶和能夠釋放刺鼻煙霧的罐子,乾擾“清道夫”的視線和進攻節奏。
戰鬥異常激烈。能量束穿透射擊孔,在室內牆壁上留下灼燒的痕跡;燃燒瓶在樓下炸開,火光衝天,映照著“收割者”猙獰的身影;守夜人老舊步槍和改裝武器的射擊聲、敵人的能量武器嗡鳴聲、怪物的咆哮聲、建築被撞擊的轟鳴聲……交織成一曲死亡交響樂。
陳暮和“鐵砧”死死守住樓梯口,將試圖強行衝上來的“清道夫”隊員一次次擊退。撬棍與戰術匕首碰撞,血肉與鋼鐵對抗。陳暮肋部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粗糙的包紮,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每一次揮擊都帶著積鬱的怒火。
然而,“清道夫”的裝備和人數優勢太大,而“收割者”對建築的破壞更是致命的。底層的大門在一聲巨響中被撞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撤退到上層!啟動‘鐘鳴’計劃!”老莫的聲音透過嘈雜的戰鬥聲傳來,帶著決絕。
守夜人開始有序地沿著內部樓梯向鐘樓頂部撤退,沿途設置陷阱和障礙。陳暮等人也跟隨撤退。
當他們撤退到接近鐘樓頂部的鐘室時,老莫和一個技術人員正在一個布滿老式按鈕和拉杆的控製台前忙碌。鐘室內,那口巨大的、沉默多年的銅鐘靜靜地懸掛著。
“‘鐘鳴’……那是什麼?”林薇虛弱地問道,她被阿蘭攙扶著。
老莫沒有回頭,手指在一個布滿鏽跡的紅色按鈕上摩挲著,聲音低沉而沙啞:“這不是普通的鐘樓。在‘創始計劃’初期,這裡曾是一個……次聲波研究和監測站的偽裝。這口鐘,連接著一個深埋地下功率巨大的次聲波共振裝置。”
陳暮瞬間想起了地下工作站的那台“共鳴器”,想起了關於他故鄉的次聲波記錄!
“你們想乾什麼?”陳暮追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乾擾它,或者……引爆它。”老莫終於回過頭,眼神中是一種殉道者般的平靜,“強大的定向次聲波脈衝,足以在短時間內癱瘓範圍內所有‘方舟’造物的電子係統,並對依賴生物信號的變異體造成毀滅性神經衝擊。但後果……這座鐘樓,以及裡麵的所有人,都可能隨之……共鳴。”
同歸於儘?!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收割者”已經突破了最後一道障礙,沉重的腳步聲和咆哮聲已經近在咫尺!
“沒時間猶豫了!”老莫猛地看向陳暮,眼神灼灼,“孩子,你的血液裡流淌著γ07區域的特性,你對這種頻率可能擁有天然的親和力甚至……免疫力!我們需要你,來穩住共振的核心,為我們爭取啟動後撤離的幾秒鐘!這是唯一能重創他們,並讓你們有機會活下去的方法!”
陳暮的腦中一片轟鳴。用自己的身體,去穩定一個足以摧毀一切的次聲波裝置?這是拯救,還是另一種形式的獻祭?老莫的話有幾分可信?而樓下,死亡正在步步逼近。他看著老莫那雙充滿決絕和某種期盼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身邊傷痕累累、信任他的同伴,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口沉默的、仿佛蘊藏著毀滅與重生之力的巨大銅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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