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周波刃破風的聲音,在金屬狂潮的嘶吼與空間崩解的轟鳴中,微弱得如同歎息。
周擎衝入了毀滅的洪流。
沒有退路,沒有勝算,甚至沒有了對生死的考量。他的大腦摒棄了一切雜念,隻剩下最本能的戰鬥程式——格擋、閃避、揮砍。每一寸肌肉都在發出哀鳴,每一處舊傷都在崩裂滲血,但他移動的身影依舊精準得如同機械。
一隻蛛形畸變體的利爪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帶起一串血珠。周擎恍若未覺,順勢捅入其頭部傳感器的縫隙,手腕擰動,破壞核心。他甚至來不及拔出高周波刃,側身用肩膀硬扛住一隻蠍形怪砸來的巨鉗,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但他借著這股力量撞入另一隻畸變體懷中,徒手摳向它眼眶中閃爍的紅光!
戰鬥已脫離了技巧的範疇,變成了最原始、最殘酷的消耗。他用骨頭去卡敵人的關節,用頭槌去撞擊金屬的外殼,用牙齒撕咬暴露的線纜!他像一塊投入熔爐的頑鐵,在被徹底熔化前,拚命地灼燒著靠近的一切。
裂縫口,小張蜷縮的身體在劇烈的精神餘波和物理震顫中瑟瑟發抖。他聽著外麵金屬碰撞、撕裂、爆炸的聲音,聽著周擎那壓抑在喉嚨深處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悶哼。恐懼像冰水浸透了他,但在這極致的恐懼中,某種東西卻在悄然改變。他抬起頭,透過淚水和灰塵,模糊地看到那個在怪物群中浴血奮戰仿佛永遠不會倒下的背影。
那是周工。是那個分給他食物,罵他懦弱卻又從未真正拋棄他的周工。
一股莫名的力量,混雜著羞愧、不甘和一絲殘存的勇氣,從他崩潰的精神廢墟中掙紮著升起。他顫抖著,摸索著,抓起了那柄掉落在腳邊沾滿自己淚水和汙漬帶有三棱軍刺的步槍。
他站不起來,但他可以爬。
他拖著癱軟的下半身,用肘部支撐,一點一點,蠕動著爬到了裂縫的邊緣。他看著外麵那片地獄景象,看著那個渾身是血,左臂不自然下垂,卻依舊在揮舞著斷裂刀刃的身影。
“啊——!!!”
小張發出了一聲將所有恐懼都擠壓出來的嘶吼,閉上眼睛,對著最近的一隻試圖從側麵偷襲周擎的畸變體,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子彈大部分打空,但有幾發幸運地擊中了那隻畸變體的腿部關節,讓它動作一滯。
這微不足道的乾擾,對於此刻的周擎而言,卻是黑暗中閃過的一絲微光。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時間去確認,但他知道,那個孩子,終於站起來了,用他自己的方式。
這份微弱的支援,如同給即將熄滅的火堆添上了一根細小的柴薪。周擎精神一振,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將一隻撲到近前的犬形畸變體踹開,斷裂的刀脫手飛出,精準地釘入了另一隻抬起炮口瞄準裂縫的遠程單位傳感器!
然而,這已是強弩之末的最後一搏。
“轟隆!”
穹頂又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夾雜著斷裂的鋼筋砸落,就在周擎身後不遠處,濺起的碎石如同子彈般四射。同時,三隻體型格外碩大裝甲厚重的犀牛狀畸變體,並排著,如同移動的堡壘,無視其他攻擊,低著頭,將閃爍著能量光芒的撞角對準了周擎,發起了致命的衝鋒!
它們的速度不快,但力量足以碾碎一切!封鎖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周擎看著那三具如同死亡宣告般壓來的鋼鐵身軀,又看了一眼身後那閃爍著微弱卻穩定光芒的球形空間。
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遺憾,甚至沒有悲壯。
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儘管左臂無力垂下,儘管渾身浴血,儘管腳步虛浮。他抬起僅存的右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和汗,目光清澈地迎向那毀滅的洪流。
就在這時——
球形空間內,那乳白色的光柱,連同其中懸浮的陳暮,驟然爆發出無法凝視,溫和卻無比強大的光芒!
這光芒並非攻擊性的能量爆發,而是一種……“存在”的宣告!一種穩定、包容、如同初生星辰般純淨的波動,瞬間席卷了整個地下空間!
光芒所及之處,一切都發生了轉變。
那三隻衝鋒的犀牛狀畸變體,眼眶中的紅光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般驟然熄滅,沉重的身軀依著慣性又前衝了幾米,然後如同被抽掉了靈魂般,轟然倒地,不再動彈。
不僅僅是它們,所有正在瘋狂攻擊的鋼鐵畸變體,都在這一刻停止了動作。它們眼中代表“母親”意誌的紅光集體熄滅,龐大的金屬身軀僵立在原地,仿佛瞬間變成了無主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