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外,華燈初上。
人群像是退潮的海水,喧鬨著散去,卻又在不遠處彙聚成一個個竊竊私語的漩渦。
所有漩渦的中心,都指向同一個名字。
顧辰。
柳如煙站在一根冰冷的廊柱陰影下,身體僵硬得像一座沒有溫度的雕塑。
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嵌進了掌心,刺破了皮肉,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因為,有一種更尖銳,更刻骨的痛,正從她的心臟,瘋狂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視線,穿過人群的縫隙,死死地釘在那個被眾星捧月的身影上。
顧家父子,被一群平日裡眼高於頂的家主們團團圍住。
那些她曾經需要仰望,甚至連她父親都要小心應對的大人物們,此刻全都掛著她從未見過的,近乎諂媚的笑容。
一口一個“賢侄”,一聲一聲“麒麟子”。
肉麻,又刺耳。
而這一切,都隻是因為那個男人。
那個曾經被她視作人生汙點,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甩掉的男人。
可最讓她無法呼吸的,不是這些。
是顧辰身邊,那個巧笑嫣然,安靜依偎著他的身影。
柳如玉。
那個從小到大,隻能活在她光環陰影裡的妹妹。
那個總是低著頭,連與人對視都不敢的廢物。
此刻,她變了。
一襲素雅的長裙,在她身上卻穿出了遺世獨立的空靈。
肌膚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整個人容光煥發,像一株被神露澆灌過的雪蓮,清麗,聖潔,美得讓人心顫。
她的氣質,竟隱隱蓋過了在場所有的名媛貴女。
甚至,連她柳如煙引以為傲的冰鳳血脈,在那份純淨空靈麵前,都顯得有幾分刻薄與匠氣。
憑什麼?
她憑什麼能有這樣的變化?
嫉妒,像一條毒蛇,纏住了柳如煙的心臟,瘋狂地注入毒液。
她看著自己的妹妹,那個廢物,被那個男人溫柔地護在懷裡。
看著他們之間那種旁若無人的親昵。
看著柳如玉臉上那份發自內心的,毫不掩飾的幸福與崇拜。
她感覺自己的驕傲,自己過去十幾年建立起來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碾成了最卑微的塵埃。
悔恨,是比嫉妒更猛烈的毒藥。
“煙兒,我們走吧。”
柳擎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與蕭索。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
每多待一秒,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的,帶著同情與嘲弄的目光,就多一分。
像無數根細密的針,紮得他這張老臉無處安放。
柳如煙沒有回應。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看著顧辰牽著柳如玉的手,朝著停車場方向走去。
他們的車,也停在那個方向。
狹路,總會相逢。
“夫君,我們回家吃什麼呀?”
柳如玉仰著小臉,清澈的眸子裡,閃爍著細碎的星光。
她的小手被顧辰寬厚溫熱的大手整個包裹著,那種踏實的感覺,讓她覺得全世界的風雨都與自己無關。
“回家?”
顧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回家不吃飯。”
“那……那吃什麼?”柳如玉呆呆地問。
顧辰低頭,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吹著熱氣。
“吃你。”
柳如玉的臉頰,“騰”的一下,紅透到了耳根。
她又羞又氣地捶了顧辰一下,那力道軟綿綿的,更像是在撒嬌。
顧辰哈哈大笑,心情暢快到了極點。
他摟著自家小媳婦的纖腰,目不斜視地向前走。
仿佛這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唯一清晰的,隻有懷裡這個會臉紅,會害羞,會因為他一句玩笑話就手足無措的可愛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