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永夜冰原後的日子，枯燥得像一幅褪了色的畫。
枯寂戈壁沒有儘頭。
目之所及，永遠是黑褐色的碎石，與灰蒙蒙的天。
靈氣稀薄，生機斷絕。
連風都帶著一股死亡的腐朽氣味。
對任何修士而言，這都是一場看不到終點的精神折磨。
但林淵一行四人，卻硬生生把這片死地，走成了各自的道場。
嵐硯秋練刀最勤。
她不再像過去那般隻追求一力降十會的蠻橫，自從觀摩了烏剛的鍛造後，她對力量的理解，竟多了一些鐵匠般的精細與控製。
“哈！”
一聲嬌喝。
嶄新的“裂山”寶刀脫手飛旋，冰藍色的刀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絢爛的圓弧，刀身上盤踞的冰龍紋路就像活了過來，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
刀鋒未至。
一股凍結神魂的刀意已然先至。
不遠處一塊數丈高的黑色頑石，甚至沒來得及碎裂，就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捧細膩的冰晶粉末，被風一吹，散了。
“成了！”
嵐硯秋伸手接住回旋的寶刀，感受著刀身傳來的親切回應，臉上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將“萬載玄冰鐵”中那一絲極寒之氣融入刀法，這一刀的威力，比之從前，強了不止三成！
“嵐師妹對力量的控製，愈發精妙了。”
不遠處，盤膝而坐的蒼子文睜開眼，由衷讚歎。
他的膝上，橫放著那柄烏剛所贈的古樸小黑錘。
這柄陪伴了老鐵匠百年的鍛錘，其中蘊含的匠心與感悟，對他而言，不亞於一部陣道天書。
鍛造與陣法，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對力量的極致壓縮，對結構的巧妙勾連。
他手中的九霄雷音旗，旗麵上的符文愈發深邃，流轉的雷光也從外放轉為內斂。
看似聲勢減弱，林淵卻能感知到，那小小的旗幟中，蟄伏著何等恐怖的雷霆。
那是火山噴發前的死寂。
而這場枯燥旅途中唯一的亮色，永遠屬於江籬。
她總能從那些犄角旮旯裡，發掘出讓這片死地都顯得生機勃勃的“食材”。
“林淵你看！這蘑菇是藍色的，上麵的斑點還會發光，像不像把星空掰下來一小塊？”
“林淵快來！我抓到一隻臉盆大的七彩甲蟲！它的殼好硬，不知道用金烏聖火慢慢烤，會不會烤出蟹黃的味道？”
“林淵……”
林淵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食材”這兩個字了。
大多數時候，那些東西最終都會彙入一口鍋裡，升騰起五顏六色的不祥霧氣。
但偶爾，奇跡也會發生。
比如此刻，江籬正端著一碗漆黑如墨的湯，碗裡還飄著幾塊蠍子尾巴。
“石心蠍王湯，大補！”
她一臉自豪，明亮的眼眸裡寫滿了期待。
林淵硬著頭皮接過，在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鑽入鼻腔的瞬間，他看到了旁邊嵐硯秋和蒼子文臉上那混合了同情、恐懼與慶幸的複雜表情。
他麵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轟然炸開，瞬間滌蕩了連日來的所有疲憊。
“好喝。”
他聽見自己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無法拒絕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看到那份期待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