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這一覺,睡得無比漫長。
在這漫長的沉睡中,風眼部落正經曆著一場新生。
那道被林淵從地心九百丈下強行拽出的地下暗河,被沙民們尊稱為“沙漠之心”。
湖水滋養了乾涸的土地,枯黃的蘆葦重新抽出綠芽,曾經死寂的綠洲,再次聽到了孩童的歡笑聲。
白天,族人圍繞著“沙漠之心”耕種、捕魚,重建家園。
夜晚,他們則會自發聚集在部落中央,麵向那頂徹夜通明的帳篷,虔誠地跪地祈禱。
為他們的神明祈福。
莎娜沒有食言。
她派出了部落最精銳的風行衛,以不計任何代價的姿態,闖入了狂風沙漠最凶險的禁區。
安魂草,養神花,地脈龍涎。
這些隻存在於神話中的聖物,被他們用鮮血和生命,一一帶回。
帳篷內。
一股混雜著泥土清香與奇異芬芳的藥味彌漫著。
江籬端著一碗乳白色的藥液,用小勺舀起,湊到自己唇邊輕輕吹了吹,試過溫度後,才緩緩送入林淵乾裂的唇間。
她的動作輕柔到了極點。
一個月了,她幾乎沒有合過眼。
曾經明媚的臉蛋寫滿了疲憊,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唯有那雙眼眸依舊明亮,專注地凝視著床上那個毫無生氣的男人。
嵐硯秋坐在不遠處,用一塊柔軟的獸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她的裂山刀。
她的傷勢早已痊愈,修為甚至因禍得福,精進了不止一籌。
但她臉上的神情,再也不見往日的跳脫,多了一種山嶽般的沉凝。
擦刀的動作很慢,很穩,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可她的眼神,卻時不時地掃過林淵,那裡麵混雜著擔憂,與一種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敬畏。
那一日,江籬化身烈陽的決絕,與林淵那撼天動地的咆哮,已成為一道無法磨滅的烙印。
蒼子文盤坐在帳篷角落,身前懸浮著光芒黯淡的九霄雷音旗。
他雙目緊閉,十指掐訣,將自己恢複不久的靈力,一絲一絲地渡入陣旗,修複著上麵蛛網般的裂痕。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
這一個月,他沒有去鑽研任何新的陣法,隻是在識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複盤那日的戰鬥。
林淵領域的霸道,江籬聖火的焚滅,嵐硯秋刀意的剛猛……
他要創造一個全新的戰陣。
一個能將他們所有人融為一體的戰陣。
就在此時。
床上那個沉睡了一個月的男人,手指極輕微地蜷動了一下。
這個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動作,卻像一道驚雷,瞬間炸響在帳篷之內!
“林淵!”
江籬第一個叫出聲,聲音裡壓抑不住的顫抖,幾乎要碎裂。
嵐硯秋和蒼子文的動作同時僵住,兩道目光如利劍般投了過去!
在三人緊張到幾乎凝固的注視下。
林淵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然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漆黑的眼眸,在初醒的短暫迷茫後,迅速恢複了往日的清明與深邃。
“我……睡了多久?”
他開口,喉嚨乾澀得像是被砂礫磨過。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
江籬再也無法忍耐,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她猛地撲到床邊,想抱住他,又怕碰到他未愈的傷口,雙手在半空僵住,最後隻能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放聲大哭。
那哭聲裡,是一個月來日日夜夜的恐懼,是失而複得的狂喜,是耗儘了所有堅強後,再也無法掩飾的委屈。
“傻瓜。”
林淵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密的疼。
他想抬手為她拭去淚水,卻發現手臂虛弱得不聽使喚。
“你還說!”江籬一邊哭,一邊用小拳頭,毫無力道地捶打著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們所有人了!”
“他娘的!你小子總算活過來了!”嵐硯秋大步走來,眼圈通紅,聲音卻依舊是那副豪邁的腔調,“你要是再不醒,老娘就真把你扔進那個湖裡,讓你當個水鬼王!”
“林師弟。”蒼子文也來到床邊,溫潤的臉上,是發自肺腑的笑意,“歡迎回來。”
林淵看著眼前這三張寫滿關切的臉,一股暖流淌過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虛弱與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