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狂風沙漠,像是走入了截然不同的人間。
無垠的青色平原在腳下延展,濕潤的泥土芬芳撲麵而來。
這股久違的生命氣息,讓在死地裡掙紮了數月的四人,都產生了一種近乎眩暈的不真實感。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是尋了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將幾個月積攢的沙塵與疲憊,徹底洗刷乾淨。
當林淵換上一身乾淨的青衫,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沉澱了下來,鋒芒儘數內斂。
江籬依舊明媚,隻是那雙總是尋覓食材的眼眸裡,多了一分生死之後的沉靜。
她正蹲在溪邊,好奇地戳著一條傻乎乎的小魚,認真思考著清蒸與紅燒的本質區彆。
嵐硯秋將那柄裂山刀負於身後,沙漠的苦修將她的豪放打磨成了強者的自信,整個人如出鞘之刃,英氣逼人。
變化最大的是蒼子文,風沙在他溫潤的臉上刻下了幾分滄桑,讓他褪去了書生氣,更像一位行過萬裡路的儒將。
“先找個鎮子,吃頓人吃的飯!”
嵐硯秋摸著乾癟的肚子,第一個發出抗議。
這個提議,無人反對。
幾日後,一座名為“青陽”的城鎮,出現在地平線儘頭。
城牆高大,車水馬龍,充滿了文明世界的秩序與繁華。
四人徑直走向全城最氣派的一座酒樓。
“小二!把你們最好的酒,最肥的燒雞,最拿手的菜,全給我端上來!”
嵐硯秋將裂山刀“哐”地一聲立在桌旁,刀身散發的寒氣,讓鄰桌的喧嘩都為之一靜。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流水般上桌。
幾個月沒見過這等陣仗的嵐硯秋眼睛都直了,左右開弓,吃得滿嘴流油。
就連江籬,也難得沒有挑剔,安靜地小口吃著,臉上是純粹的滿足。
酒過三巡。
鄰桌忽然傳來一陣誇張的哀嚎。
“我的天爺!我三百年的‘火雲燒’啊!全完了!”
眾人看去,隻見一個金絲綢緞、胖得像球的中年商人,正對著麵前一灘酒漬捶胸頓足。
他身旁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正滿臉晦氣地擦拭著衣擺,怒罵道:“死胖子,走路不長眼?知道小爺這身衣服多少錢嗎!”
“哎喲,公子息怒,是小人沒站穩,衝撞了您。”
胖商人滿臉肉痛,話卻說得滴水不漏。
“可我這壺家傳的‘火雲燒’……”
他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乾嚎。
那公子哥被他這副無賴模樣氣得臉色發青,卻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下發作,隻能罵罵咧咧地自認倒黴,帶著家仆走了。
“有意思。”
林淵執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壁。
彆人隻看到一場意外,他卻看得分明。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那胖子看似踉蹌,手腕卻有個極其隱晦的抖動。
不是酒壺灑了。
是他用自己的杯子,精準地將酒潑到了對方身上。
而那壺所謂的“家傳寶酒”,從始至終,穩如泰山。
這是個局。
一個碰瓷的局。
似乎察覺到了林淵的視線,那胖商人也轉過頭來,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小眼睛,在看到林淵四人時,驟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