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觀察窗之後,是五雙倒映著同一片地獄的眼睛。
那是一個直徑超過百丈的藍色腫瘤,一個由血肉構成的巨大池子。
它在呼吸,在蠕動。
每一次脈動,都讓整艘沉船的船體隨之顫栗。
池中無數曾經鮮活的生命正在被無法言喻的痛苦活活吞噬。
一頭巨鯨的半邊身軀已被血池同化,化作不斷抽搐的藍色肉糜,另外半邊則用尾鰭瘋狂拍打著池麵,發出被世界遺棄的絕望哀鳴。
一個身姿曼妙的美人魚,下半身的魚尾早已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糾纏扭曲,長滿了密集眼球的觸手。
她美麗的臉龐上,隻剩下被玩壞後的空洞與麻木。
嵐硯秋懷中的裂山刀發出了低沉的悲鳴,她指骨爆響,那張總是掛著爽朗笑意的臉,此刻隻剩下一片冰封的殺意。
她見過屍山血海,也踏過白骨戰場。
但她從未見過如此惡毒的景象。
這不是戰爭,甚至不是屠殺。
這是對“生命”二字,最極致的踐踏與褻瀆。
蒼子文的嘴唇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直線,他溫潤的眼眸被一層寒霜覆蓋。
他看見幾個幽魂殿的教徒,正將一些剛剛捕獲,還在哭喊掙紮的蝦兵,像傾倒垃圾一樣,麵無表情地丟進血肉池中。
淒厲到撕裂神魂的慘叫聲驟然響起,又戛然而止。
蝦兵們堅硬的甲殼,在那藍色的血肉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被迅速腐蝕,成為這片地獄新的養料。
江籬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才勉強壓下了翻湧的胃酸。
那雙總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明亮眼眸裡,隻剩下純粹到極點的厭惡與憎恨。
林淵的呼吸,也變得沉重。
他識海中的那座白骨王座,正以一種恐怖的頻率劇烈嗡鳴。
那不是興奮。
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的,被劣質模仿者所挑釁的暴怒!
這座血肉池,這枚“海神令”,它們散發出的那種充滿了汙染與扭曲的“偽生命”氣息,正在公然挑釁王座的至高威嚴。
圓形大廳的最深處,一座由無數骸骨堆砌而成的高台上。
一個身穿華貴銀邊白袍,臉戴銀色鬼麵的身影,靜靜矗立。
他對下方慘絕人寰的景象視若無睹,隻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注視著懸浮在血池上方的“海神令”。
他身上散發的威壓淵渟嶽峙,精純而凝練,遠比之前那個被林淵抹殺的黑鯊強大太多!
破雲境後期!
甚至已經觸摸到了下一個境界的門檻!
“他就是此地首腦,幽魂殿‘水鬼’護法。”金寶的聲音在眾人心底響起,冰冷而凝重。
“一個瘋子,畢生追求就是創造所謂的‘神之造物’。”
“眼前這座血肉池,就是他最新的傑作。”
“不能再繼續了。”林淵的聲音在眾人心底響起,平靜得可怕。
這平靜之下,是再也無法壓抑的決然。
“再讓他這麼玩下去,鬼帝出不出的來我不知道,但這片東海,會先一步變成真正的死海。”
“怎麼殺?”嵐硯秋的傳音裡,殺氣已經沸騰。
“金寶,你拖住那個‘水鬼’。”林淵瞬間完成決斷。
“他是最強點,隻有你能頂住。”
“沒問題。”金寶瘦削的臉上,綻開一個嗜血的笑,“我跟他之間,正好有筆舊賬要算。”
“蒼師兄,”林淵的目光轉向蒼子文,“你的任務最重。看到那些籠子裡的水族了嗎?他們還沒被汙染,還有救。我要你用最快速度布下傳送陣,把他們全部送走!”
“交給我。”蒼子文重重點頭,眼中精光閃爍。
“嵐師姐,江籬,”林淵最後看向兩女,“你們的任務,是製造混亂。用你們最強的招式,去毀掉那些水晶管道,去砸爛那些實驗台!動靜越大越好,把所有守衛的注意力都給我引過去!”
“這活我愛乾!”嵐硯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裂山刀的嗡鳴聲愈發渴望。
江籬也重重頷首,腰間軟劍已然出鞘,赤金色的火焰在劍身上無聲燃燒,蓄勢待發。
“那你呢?”她傳音問道,聲音裡帶著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