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換一條船,怕是會更不舒坦。
但沈鶯無意為難陳大,畢竟這船壞了,是老天爺的事。她點了點頭,輕聲道:“無妨,有船就行。”
陳大得了回複,心下鬆了口氣,暗自想著:這沈姑娘果真是性子好!
然而,正當陳大另尋了一條小小的烏篷船,準備將行囊都搬上去時,卻是一轉身就瞧見了渡口邊的官船,那上頭竟有人穿著魏家仆從的青灰製衣!
“沈姑娘,你且等等。我先去問一問,那船上之人是誰。”說罷,陳大放下了手中的木箱,急匆匆就跑向了那官船。
雨停後,烏雲散儘,日光當頭照著,頗有些刺眼,沈鶯抬手遮在了額前,往前張望了兩下,想看一看那艘官船上的人。
甲板上,魏晉禮的目光一掃而過,卻是正瞧見沈鶯抬手窺視的動作,他雙眉微蹙,心下陡升不喜。
平日裡,常有女子會暗自窺探他的行蹤,更有甚至會當街攔下他的馬車,拋花贈球,他雖不會多有計較,但實則早已厭煩這些事情,隻是懶得應付罷了。
這些女子所愛,不過一張皮囊,能有幾分真心?
沈鶯收回了動作,但剛才那一瞥,她似乎感受到了男子睥睨的目光,莫名帶著些居高臨下之感。
當是,瞧錯了吧?
而後,她看見陳大彎腰上了甲板,恭敬地跪在了男子的麵前,說了幾句話後,陳大伸手指向了她站著的位置。
沈鶯見那人的視線再次朝她投來,連忙站直了身姿。
過了片刻,陳大又匆匆跑到了沈鶯麵前,樂嗬嗬道:“沈姑娘真真是運道好,這船上是咱們魏府的二公子,也正趕著回京呢!”
“二公子?”沈鶯側過頭去,麵上微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又瞧了一眼官船,才繼續問道:“可是連中三元的那位?當今的大理寺少卿?”
“正是!”陳大的言語中滿是自傲,這京城內隻要提起魏家大公子,就連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都增了幾分臉麵。
沈鶯遠在安陽,也曾聽過魏晉禮的名聲,年少成名,經緯之才,年僅二十就高中狀元,兩年前被聖人親自提拔為大理寺少卿,辦案無數,洗淨冤屈。
這樣的人,僅僅是聽聞,也讓沈鶯心生敬畏。
“二公子說了,既順路,也可捎帶我們一程。”陳大說罷,指揮著人將箱籠搬上了不遠處的官船。
既然得了照應,沈鶯自然要去感謝一番,她將肩上的薄毯遞給了忍冬收好,而後稍稍整理了下衣裙,索性裙邊雖都濕了,但若是不低頭細看,應當是瞧不出來的。
可待到她上船後,才發覺甲板之上,已然無人了。
正想尋個人問一問,一位弓背的老仆走了過來:“姑娘,這外頭冷,還請去裡頭坐坐。”
老仆的身形佝僂,但那雙半眯著的眼睛卻透著精明,身上也穿著一件青灰圓領長褂。沈鶯猜想:許是魏府中的老人了。
“勞煩了。”沈鶯應了一聲,隨著老仆往船艙那處走去。
老仆叩了兩下門,待到裡頭傳了話,他才為沈鶯推開了門,自己卻侯在外頭,並不進去。
沈鶯見狀,便自行跨過了門檻,一腳踏進去,迎麵襲來一陣清雅的桂花茶香,沁人心脾。屋內的暖意向外湧出,驅散了周身的寒涼,讓她被凍得有些發僵的手腳暖和了許多。
正堂中,一男子端坐在四角檀木的矮幾前,左手托腮,右手執黑,於棋盤上獨自對弈著。
沈鶯抬眸望去,竟不禁愣住了,目光久久停留在魏晉禮的臉上,難以回轉。
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就連忍冬都禁不住多瞧了一眼,才匆匆低下頭去。
本以為入了京,她家姑娘就能忘了那個負心漢,可如今這位長得也太像了。
沈鶯一時晃了神,好在等那人一開口,她便瞬間回過了神來,眼前人並非他……
“沈姑娘,可是瞧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這一聲低詢中,俱是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