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重規矩,府中伺候的人一早就起了,忍冬睡得正香,就聽見院門外有人叫喊了兩聲。
等到她披了一件厚長褂,縮著身子,兩手哈著氣取暖,急急去開了門,才看到是送早膳與熱水的小仆,“劉嬤嬤讓我來傳個話,等辰時,她來請姑娘去前院走一趟。”
忍冬應了一聲,將東西都接下,又抬頭看了眼天,隱約還有月亮掛在上頭,心想:這也太早了。
沈鶯這一夜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之間,輾轉反側。聽著隔間有了聲響,她裹了裹被子,賴了一會兒床,也就起了。
銅盆內打了些熱水,忍冬將浸濕的方帕擰成半乾後,遞給了沈鶯,而後自去妝盒裡取了兩對珠釵來,一對是紅瑪瑙鑲金的蝴蝶釵,一對則是珍珠綴花簪,她舉在頭上來回比劃著,問道:“姑娘今日要梳什麼髻?配什麼簪釵?”
沈鶯擦淨了臉,另又含了鹽水漱口,鹹澀的苦味從舌尖散開,徹底將最後一絲困意給趕走了。
“梳個簡單的高髻就成,莫要花哨。”沈鶯坐在了梳妝台前,銅鏡內女子麵如凝脂,膚白勝雪,昨日臉上的疲倦怠色,已消了大半。
忍冬心下了然,手腳利落地上前,不一會兒就梳好了發髻,圓潤的珍珠嵌在兩側,平添了幾分嫻靜之美。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朝霞漸紅,劉嬤嬤領著兩個丫鬟到了芙蕖院,打眼瞧見沈鶯後,左右看了她兩眼,頗為滿意道:“沈姑娘今日瞧著,竟是比昨日還好看呢!”
“許是睡了個好覺,精神好了些。”沈鶯淺淺一笑,她本就是好顏色,沒必要故作謙虛,省得讓人覺得矯揉造作了些。
談吐大方,舉止得當,劉嬤嬤是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不錯,“姑娘身邊缺不得人伺候,夫人特地讓我尋了兩個機靈的丫鬟來。這芙蕖院雖不大,但往後打理起來也麻煩呢。”
兩個丫鬟應聲走上前來,朝著沈鶯行了個禮。
“奴婢紅藥,見過姑娘。”
“奴婢青菊,見過姑娘。”
紅藥高挑些,容貌清秀,是家生子,跟著三夫人雲氏也有許多年了。青菊則是剛買進府中不久,略矮了一些,雖樣貌平平,但那雙眼睛倒是看著靈巧。
與劉嬤嬤又閒聊了幾句後,四人便出了門,讓青菊暫且留在院中看家。
沈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一邊走著,一邊記著路,魏府太大了,總不能隻指望著丫鬟帶路,往後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自己也得知曉該如何走、如何躲。
一路上,繞過了竹林,走過了連橋,還穿過了一處小花園。沈鶯時不時向劉嬤嬤問上兩句,也就大概知曉了魏府三房各自的方位。
“倒是有一事要提醒姑娘,咱們府中的二公子是個嚴厲的,姑娘若是遇見了,可千萬要避開,免得平白得罪了人。”劉嬤嬤麵色嚴肅,冷不丁敲打了沈鶯一句。
沈鶯當然知道魏晉禮不好相與,她早就見識過了,“嬤嬤放心,我記下了。”
但她回京時,是搭了魏晉禮的官船。這事兒,也不知三夫人知不知道。
“夫人,沈姑娘到了。”
踏入棲雲堂,守在外間的丫鬟先一步進去通稟,劉嬤嬤自領著沈鶯朝前走。
屋內冒著暖氣,香爐嫋嫋,正堂內端坐著一位貴婦人,腰線纖細,梳著高髻,發間簪著一支點翠金步搖,一點兒瞧不出已過了不惑之年。
果真是京城的風水更養人。
坐在雲氏旁邊的魏晉言,瞧見來人,眼睛都看直了。
隻見對麵的女子身形款款,一襲寶藍圓領長襖垂及踝間,外罩月白繡花的方領坎肩,銀絲纏枝暗紋流轉,恍若春雪覆梅枝。其人臨鏡而立,清姿如畫,娟秀中透三分雅韻,好似畫中仙一般,亭亭立於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