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打....黃羊去了！”
次日一早，阿勒坦便匆匆拜彆萊恩，帶著朦朧的醉意和那幾個年輕矯健的身影，在微涼的晨風中，像幾支離弦的利箭，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即將破曉的草原深處
很快，伴隨著天際線上那濃稠的墨色開始被陽光所浸染，營地內也熱鬨了起來
婦孺們開始陸續起身，奶桶的碰撞聲、攪動奶皮的沉悶聲響、以及孩子們帶著睡意的嘟囔漸漸響起
萊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被夜露寒氣侵得有些僵硬的身體，感覺大腦異常清醒
一夜特訓，雖然舌頭還有點打結，但那些詞彙和短句在腦海中變得清晰了許多，基本的日常交流已經越發熟練
更重要的是，阿勒坦的信任讓他心裡踏實了不少
在這陌生的環境裡，能有值得信任的夥伴，還是非常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依舊寂靜無聲、門簾緊閉的氈房，決定暫時不去管那個麻煩的斯威仕王女
當務之急，是法夫尼爾的問題
他整了整衣袍，走向營地中那座裝飾著褪色鷹羽的，屬於老巫醫額爾德木圖的氈房
老人似乎早已醒來，或者根本未曾深眠
當萊恩掀開門簾時，他正盤腿坐在火塘邊一塊磨得光滑的獸皮上，麵前擺著幾塊顏色各異的石頭和一小堆曬乾的草藥，手指正撚動著一串不知何種獸骨磨製的念珠，嘴唇無聲地翕動著
氈房中央的火塘比客帳的小了許多，淡藍色的火焰舔舐著幾塊黑黢黢的、形狀古怪的燃料，散發出穩定的暖意和淡淡的煙味
兩側厚實的氈壁上，懸掛著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繚亂且意義不明的物件
用不知名獸尾毛編織的奇異掛毯，上麵繪著扭曲的星辰圖案；成捆成束的、早已風乾的草藥，散發著苦澀或辛香的氣息；一串串用野獸牙齒、小骨片和彩色石子串聯而成的飾品，隨著從門簾縫隙鑽入的微風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碰撞聲；角落裡堆放著幾卷用獸皮包裹、邊緣磨損嚴重的卷軸，羊皮紙的邊緣焦黑卷曲，仿佛曾被火焰燎過
“醫生？您好嗎？”
萊恩努力用新學的庫曼語問候，微微躬身行禮
老巫醫抬起頭，渾濁而深邃的雙眼看向萊恩，臉上擠出一絲代表歡迎的笑容
“好，好”他用蒼老沙啞的聲音回應，示意萊恩在對麵坐下“那孩子...還沒醒？”
“沒有，和昨天一樣，昏睡著”
額爾德木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加快了手中摩挲著念珠的動作
“力量，丟了....”
他緩緩地晃了晃頭，枯槁的手指指向帳篷頂部被氈布遮蓋的天窗位置，然後又沉重地按在身下的熊皮上，仿佛要觸摸大地的心臟
“天空的力量....丟了...需要，特彆的藥”
在萊恩疑惑的目光中，他艱難地轉動身體，在身側一個用某種大型鷹隼皮縫製、表麵布滿歲月磨痕和奇異油漬的陳舊皮囊裡，摸索了好一陣
當他的手抽出來時，掌心托著一小塊巴掌大小、被摩挲得光滑如鏡、甚至微微反光的樺樹皮
萊恩立刻湊近觀看
樹皮的內側，用某種深褐色、仿佛混合了血與礦物的顏料，勾勒著一幅極其抽象、簡陋的地形圖——幾道起伏的曲線代表山丘，一些零散的小點暗示著石頭或灌木叢
老巫醫用他粗糙如老樹根的手指，勉強指著圖上用幾個扭曲線條勾勒出的一片丘陵輪廓，然後顫巍巍地指向氈房門外，遠方的天際——正是昨天阿勒坦他們去打獵的方向
接著，他那微微顫抖的指尖，沉重地、帶著某種儀式感地點在其中一個相對平緩、像個小小山坳的地方
那裡被點了一個醒目的褐色圓點，圓點旁邊，用更精細的筆觸畫著一株草的形態
那草的葉片頂端，被極其誇張地描繪出了幾道細微的、向外散射的線條，如同微弱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