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沒有說話。她走到那件鵝黃色的連衣裙前,手指輕輕拂過領口那株精致的、用紅線繡成的野草。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和憤怒,慢慢沉澱為一種冰冷的倔強。
拆?休想!
她轉過身,對張強說:“去,把門關上。今天不營業了。”
然後,她拿起電話鋪子裡咬牙安裝的最重要設備),搖通了縣城周秀蘭的號碼。
“秀蘭姐,”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幫我打聽打聽,商標注冊,到底需要什麼手續?要多久?花多少錢?還有,幫我問問百貨公司的領導,能不能給我們‘薇草’出一份銷售證明?”
她頓了頓,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字一句道:
“另外,幫我找找鎮上工商所……所長家的門,朝哪邊開。”
陽光透過雲層,艱難地灑下一縷微光,照亮了她眼中那簇永不熄滅的火焰。鎮上的第一課,她學到了:光是手藝好不夠,要想真正站穩腳跟,她必須學會應對明暗規則,用智慧和韌性,為自己和“薇草”,在這片新的土地上,殺出一條堂堂正正的路來。工商所那張“責令整改通知書”像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薇草裁縫鋪”每個人的心頭。張強急得嘴角起泡,看著滿屋子帶著野草標誌的衣服,如同看著一堆即將變成廢布的禍害。他笨拙地想用剪刀去挑那些細密的紅線,卻被李薇厲聲製止。
“不許拆!”李薇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拆了,就等於我們認了錯!‘薇草’沒錯!”
她當機立斷,讓張強找來一大塊厚實的深色布,請隔壁王師傅幫忙,臨時趕製了一個可收放的遮陽棚,上麵請鎮上寫字最好的老先生用白漆刷上“薇草定製”四個大字。棚子支出去,既能遮陽避雨,又巧妙地暫時遮擋了店內櫥窗上“薇草裁縫鋪”的招牌,隻留下門口那塊寫著經營範圍的木牌,算是打了個擦邊球,應對檢查。
同時,她讓周秀蘭火速從縣百貨公司開出了一份措辭嚴謹的銷售證明,證明“薇草”係列童裝是其長期采購的合格產品。這張蓋著百貨公司鮮紅公章的紙,被李薇用相框裱起來,端端正正掛在店裡最顯眼的牆上,如同一道護身符。
做完這些,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再次搖通了周秀蘭的號碼。
“秀蘭姐,商標注冊的事,打聽清楚了嗎?”
電話那頭,周秀蘭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興奮:“打聽到了!薇妹子,這事還真能辦!就是麻煩!得去地區市)裡的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標股!要準備申請書、商標圖樣黑白稿十份、營業執照副本……還得有產品說明!關鍵是時間長,最少得大半年,還得來回跑!”
大半年?李薇的心沉了一下,但旋即又堅定起來。再難,也要辦!
“秀蘭姐,圖樣我這兩天就畫好寄給你!申請書怎麼填,你教我!路費、跑腿的費用,都從店裡出!”李薇斬釘截鐵。她知道,這是“薇草”活下去、並真正走向未來的唯一正路。
“費用姐先幫你墊著!咱姐妹不說這個!”周秀蘭爽快答應,又壓低聲音,“對了,鎮上工商所那個劉所長,我托人打聽了,他家住鎮西頭供電所後麵那排紅磚房,具體門牌號我下次告訴你。這人……聽說有點貪杯,而且,特彆怕他老婆。”
怕老婆?李薇記下了這個看似不起眼的信息。
接下來的幾天,李薇白天照常營業,接待那些慕名而來或好奇試探的顧客,對工商所的事隻字不提,仿佛什麼都沒發生。她的鎮定感染了張強和偶爾來幫忙的春芳,鋪子裡的氣氛漸漸恢複正常。
晚上,她則伏在燈下,仔細繪製“薇草”商標的黑白稿。那株線條簡潔卻充滿力量的野草,在她筆下反複勾勒,力求完美。畫累了,她就揉著酸痛僵硬的左肩,看著窗外鎮上的燈火,心中盤算著下一步。
她不能坐等注冊結果,也不能指望工商所突然發善心。她必須主動做點什麼。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李薇提前關了鋪子。她換上一件半新的、乾淨整潔的藍布罩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她沒讓張強跟著,隻拎了一網兜剛剛上市、水靈靈的本地櫻桃——不算貴重,是個應季的鮮亮意思。
按照周秀蘭提供的地址,她找到了鎮西頭供電所後麵那排紅磚房。在第二家院門口,她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微胖、係著圍裙的女人,臉上帶著操勞的痕跡,眼神卻透著利落。這就是劉所長的愛人,趙大姐。
“你找誰?”趙大姐打量著李薇,有些疑惑。
“趙大姐您好,”李薇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帶著些拘謹和尊敬的笑容,“冒昧打擾您了。我是東街新開裁縫鋪的李薇,想來……想來向劉所長彙報一下我們個體戶的思想和工作情況,順便……給您和孩子帶了點剛摘的櫻桃,嘗嘗鮮。”
她的話說得極其圓滑,不提麻煩,隻提“彙報工作”,禮物也輕巧地說是給“您和孩子”嘗鮮,把自己放在一個謙卑的、尋求指點的個體戶位置上。趙大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有個體製外的個體戶找到家裡來“彙報工作”。她看了看李薇手裡那兜紅豔豔的櫻桃,又看看李薇清亮坦誠、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左肩的僵硬稍微顯得她有些羸弱)的眼睛,臉上的戒備稍稍放鬆了些。
“老劉還沒回來呢。進來坐吧。”趙大姐側身讓開。
李薇沒有進去,就站在門口,言辭懇切:“不了不了,不打擾您做飯。趙大姐,我就是想跟您,也麻煩您跟劉所長轉達一下,我們‘薇草’裁縫鋪,絕對是合法經營,誠信為本。衣服料子都用好的,針線活不敢馬虎,縣百貨公司都認可我們的質量。”她指了指自己左肩,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我這身子不方便,就靠這點手藝糊口,養家養孩子,真是半點不敢作假。工商所的同誌要求嚴,是為我們好,我們一定努力學習政策,該辦的手續一定辦,就是……就是剛開始,很多規矩不懂,怕給政府添麻煩,還請劉所長和同誌們多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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