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百貨公司采購科的辦公室裡，氣氛冰冷而壓抑。李薇和周秀蘭坐在硬木椅子上，對麵是麵色冷淡的采購科科長和一個戴著眼鏡、自稱是質檢部門的人。
“李老板，不是我們為難你。”科長敲著桌上那份所謂的“檢測報告”，語氣官腔十足，“顧客投訴，我們抽檢，結果就在這裡。甲醛超標，這是硬性指標，沒得商量。這批貨必須全部退回，並且，按照合同，你們要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和商譽損失賠償。”
周秀蘭急得想要爭辯，被李薇用眼神製止。
李薇拿起那份報告，仔細看了看，抬頭看向那位質檢人員，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同誌，請問這份抽檢報告是哪個機構出具的？抽檢的具體標準是什麼？抽檢的樣本是同一批次的扣子嗎？我們這批扣子是從省城正規批發市場進的，這是進貨票據和對方提供的批次質檢合格證明。”
她將一遝準備好的票據和證明複印件推過去，繼續說道：“而且，據我所知，服裝扣子的甲醛含量有國家標準，但通常檢測的是遊離甲醛釋放量，而非扣子本身材料的‘甲醛超標’。我想看一下貴方具體的檢測方法和標準依據。”
質檢人員推了推眼鏡，眼神有些閃爍，支吾道：“這個……我們是委托第三方檢測的，具體標準他們掌握。反正結果就是不合格！”
“第三方？是哪家機構？報告編號是多少？我們可以申請複檢。”李薇步步緊逼，邏輯清晰。
科長和質檢人員對視一眼，臉色有些難看。他們顯然沒料到這個鄉鎮來的女老板如此難纏，不僅懂行，而且句句切中要害。
“李老板，我們百貨公司是大單位，流程就是這樣！你說這些沒用！貨必須退！賠償也必須談！”科長開始有些不講理地施壓。
李薇看著他們，忽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溫度：“科長，您說的對，百貨公司是大單位，最重信譽。但如果這份檢測報告經不起推敲，傳出去，說百貨公司冤枉誠信經營的個體戶，甚至……可能涉及不正當競爭，恐怕對貴公司的聲譽也不好吧？”
她頓了頓，聲音放緩，卻更顯分量：“我們‘薇草’雖然小，但也是縣裡改革開放的典型，陳書記都親自關心過。這件事，我看不如這樣：這批貨，我們可以先拉回來。但同時，我們雙方共同委托省裡最權威的質檢機構，重新對這批扣子，甚至同期其他品牌的服裝扣子，做一次公開公平的檢測。費用我們‘薇草’可以先墊付！如果真是我們的問題，我們認罰認賠，絕無二話！但如果……”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如果檢測結果沒問題，那百貨公司就要背上汙蔑打壓、甚至可能受賄勾結的嫌疑！
科長和質檢人員的額頭滲出了細汗。他們沒想到李薇如此強硬且手段老辣。
“這……這個我們需要向上彙報……”科長的口氣明顯軟了下來。
“可以。我等您消息。”李薇站起身，不卑不亢，“不過，工期不等人。希望明天之前能收到您的答複。否則，為了維護‘薇草’的聲譽，我們可能不得不尋求媒體和其他途徑的幫助了。”
留下這句話，李薇帶著周秀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脊背挺得筆直。
回到鎮上，供電所的麻煩同樣棘手。王建軍在那裡磨破了嘴皮子，對方就咬死“線路老化，負荷超標，必須整改”的說辭，拿出的文件條款似是而非，整改期限卡得死緊。
“嫂子，我看他們就是故意刁難！說什麼要換變壓器，要重新鋪線，沒有三五千塊錢和半個月根本下不來！”王建軍氣得臉色鐵青。
李薇看著供電所下達的通知書，眼神冰冷。她想起老書記的話，想起陳書記秘書留下的那個電話。
她沒有立刻去求援。而是先讓王建軍去找了鎮上的老電工，私下裡偷偷去查看了糧站倉庫的線路情況。老電工看完後，很肯定地說：“這線路是舊了點，但絕對沒到老化的程度！負荷嘛，你們這些縫紉機都是小功率，加起來也遠不到標準！他們這是胡扯！”
拿到了專業背書，李薇心裡有了底。
第二天，市百貨公司那邊還沒消息，供電所的人卻已經上門，準備要拉閘了！
工人們驚慌失措，春芳急得團團轉。
李薇直接擋在了電閘前，看著那幾個穿著工裝、吊兒郎當的電工，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車間：“今天這電，你們不能拉。”
“嘿！你說不能拉就不能拉？我們是按規定辦事！”為首的電工瞪著眼。
“規定？哪條規定？”李薇拿出老電工出具的書麵查看意見，“我請了鎮上的老師傅看過了，線路符合安全標準，負荷也遠未超標。你們下達的通知書，依據的是什麼標準？整改方案和預算明細又在哪裡？拿出來，白紙黑字，說清楚！”
她的話擲地有聲，工人們都圍了上來，眼神裡充滿了不滿和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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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電工沒想到李薇這麼硬氣，還找了人來看過，頓時有些心虛氣短。
“你……你說了不算！我們所長說了算！”
“好！那就請你們所長過來！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李薇毫不退讓，“或者，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鎮黨委陳書記的秘書，請他過來評評理，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按規定辦事’！”
陳書記的名頭果然好用！那幾個電工臉色頓時變了，麵麵相覷，不敢再動手。
就在這時，李薇口袋裡的bp機尖銳地響了起來這是廠子開業後為了方便聯係買的二手貨）。她拿出來一看，是周秀蘭從市裡發來的信息，隻有簡短一行字：
“百貨公司讓步！同意複檢！扣子暫不退回！”
成了！市裡的攻勢，被她暫時頂了回去！
李薇心中一定，底氣更足。她冷冷地看著那幾個進退兩難的電工：“怎麼樣？是請你們所長來，還是我請陳書記的秘書來？”
最終，電工們灰溜溜地走了，撂下一句“等著瞧”，但電閘，總算保住了。
然而，李薇知道，這兩場暫時的勝利，隻是喘息之機。對手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幾天後，一個更壞的消息傳來——鎮上唯一那家能給服裝鎖邊、釘扣的小型加工廠，突然通知“薇草”，以後不再接他們的活了！理由是“訂單排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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