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圍觀的村民,都是神色異常,準備各回各家。
江辰掃視一眼眾人,道:“諸位且慢,我有一言。”
人群頓了頓,靜了下來。
膽小的早已跑光,留下的,都是有點膽氣的。
江辰深吸一口氣,聲音平穩而洪亮:“鄉親們,平賬,可快活?”
風聲呼嘯,四周寂然。
下一刻,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畢竟趙文聰都走了,他們都放開了些。
終於,笑聲蔓延,越來越多的人大聲附和:
“爽!”
“真他娘的痛快!”
“這一把火,燒得好!”
江辰點點頭,沉聲道:“爽,就對了。可我想問一句,咱們的日子,為什麼要過到這一步?”
眾人陷入了沉默,有不甘、有疑惑——是啊,明明自己這麼拚命,為什麼連吃飽飯都是奢求?
江辰一抬手,指著腳下的土地,問道:“這地,是誰種的?”
“咱們!”有人答。
“那糧,是誰收的?”
“也是咱們!”又有人回應。
江辰掃過眾人,再次反問:“那為何,這麼多人吃不上飯,還要去借?去貸?”
有人遲疑道:“因為天災人禍?這幾年收成不好,還一直打仗……”
江辰冷哼一聲,道:
“收成不好?那隻是表象!因為咱們的糧,咱們的地,咱們的血汗,都被地主豪族巧取豪奪了。”
“就拿東升叔來說,他三個月前借一兩銀,如今竟要還二兩半。還不上,地被趙地主收了,給趙地主家當佃戶還不夠,甚至要簽賣身契!”
“諸位覺得,這合理嗎?東升叔吃不上飯,是因為他不夠努力嗎?是因為天災嗎?”
“那趙地主和他兒子,他們努力嗎?他們這輩子摸過鋤頭嗎?為何,越是荒年,他們家的地越來越多,倉越來越滿,錢也越來越多?”
這一連串的反問,如同晴天霹靂,震得眾人腦中一顫。
他們都是沒念過書的農民,不懂什麼大道理。
但他們都有著最樸素的直覺和認知——這,不合理。
“東升叔隻因為一兩銀子,就失去一切,淪為奴仆。像他這樣的人,你們之中,肯定也有。以前有,以後還有。”
江辰接著道。
人群中,不少人也是暗暗握拳。
沒錯,若非江辰燒了這些借據,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江東升更好。
就算眼下能扛過去,未來呢?
遲早,自己也會失去土地,再成為佃戶,最後賣身為奴。
“咱們活得這麼苦,誰造成的?不是天災?是人!那些地主豪紳,自己不種地,卻靠著盤剝我們,終日大魚大肉、妻妾成群!!他們說‘天有定數’,說‘命裡該窮’,說‘富貴有命’!我呸!他們的‘好命’,是用你們的汗堆出來的!他們的‘富貴’,是你們孩子的餓死換來的!”
江辰的聲音越來越高。
眾人神色越來越激動,有人攥緊拳頭,有人眼眶通紅。
一個老婦淚眼婆娑:“是啊,我家兒子前年餓死的,還欠趙家兩鬥糧……”
幾個青年握著拳:
“種地的挨餓,不種地的吃肉,這算什麼理!”
“咱們種的地,他們吃;咱們流的汗,他們享;憑什麼?”
“憑啥他兒子能穿綢緞,我們的孩子連草根都沒得吃!”
“對,憑什麼?!”
現場一片騷動。
江辰揮揮手,讓眾人稍微平靜,然後再次反問道:“那你們覺得,是死可怕,還是給地主當牛馬可怕?活得不如狗可怕?”
眾人沉默了一下,接著咬牙道:“好像也是哦,給人家當奴仆,終日累死累活,隻為祈求一口糙飯,還不如死了算了。說不定,下輩子投個好胎。”
江辰一拍大腿,道:“既然你們連死都不怕,還怕個鳥的趙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