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地下基地，特殊醫療監護區。
氣氛比停屍房還要死寂。應急燈慘白的光線勉強照亮滿地狼藉——爆裂的屏幕碎片、散落的線纜、凝固的營養液汙漬，還有空氣中彌漫的、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和…一絲極其微弱、卻揮之不去的、屬於頂級羊湯的霸道醇香？
維生艙內，薑小勺或者說暫時寄居於此的帝王意誌）依舊平靜地懸浮著。胸口的縫合線詭異地自行彌合，隻留下一條暗紅色的細痕。生命體征平穩得如同精密的假人數據。腦波圖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直線，透著非人的冷漠。隻有右腳踝上那個徹底啞火、指示燈熄滅的“狗鏈子”腳環，無聲訴說著剛才那毀天滅地的帝王之怒。
林薇站在觀察窗前，後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內襯，黏膩冰冷。她強迫自己不去回想那雙暗金漩渦眼眸帶來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威壓。那雙眼睛最後留下的意念——“備膳…朕餓…”——此刻如同無形的絞索，勒在她的神經上。
“林…林隊…”技術員小張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打破了死寂，“主…主係統核心熔毀…備用係統重啟完成度…35…環境監測儀…捕捉到微量…羊膻味分子？來源不明…”
羊膻味？
林薇猛地吸了吸鼻子。果然！那股霸道醇厚、帶著油脂焦香和骨髓鮮味的羊湯氣息，雖然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這味道…分明就是李世民點名的“羊肉泡饃”的靈魂！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地下百米、與世隔絕的基地裡？！難道…是剛才帝王意誌蘇醒時，無意識泄露的…記憶中的味道？
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一個僅憑意誌就能扭曲現實、具現出記憶味道的存在…這已經不是超自然了，這是…神跡！或者…災難！
“分析！立刻分析這股氣味的分子構成！所有參數！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林薇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這是線索！是唯一的突破口！滿足不了這位“爺”的胃口，天知道他下次睜眼，會不會直接一個“誅”字送所有人歸西！
“陳博士！”林薇轉向同樣麵無人色的醫療負責人，“薑小勺…或者說裡麵那位…生理狀態？”
陳博士看著維生艙裡“沉睡”的帝王軀殼，眼神充滿了敬畏和恐懼：“生…生理指標…超乎尋常的平穩…甚至…過於完美了！新陳代謝速率降低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水平，細胞活性卻維持在巔峰…像…像一台進入深度節能待機模式的超級引擎…但引擎裡…裝著核彈！”他頓了頓，聲音更低，“腦波…依舊是死亡直線。我們…我們真的要用…羊肉泡饃…去喚醒…或者說…‘供奉’他？”
“不然呢？”林薇反問，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的絕望，“你有更好的辦法安撫一位被吵醒的、餓著肚子的開國皇帝？還是你想試試他的‘誅’字訣好不好用？”
陳博士啞口無言。
很快，分析結果出來了。技術組在有限的設備下大部分儀器已報銷），拚湊出了那股羊湯氣息的分子圖譜。報告送到林薇手上，複雜得令人眼暈，但幾個核心特征被標紅：
1.油脂氧化焦香分子群完美火候煎炸羊油）
2.骨髓膠原蛋白深度水解物文火熬煮超過12小時）
3.複合香料滲透平衡八角、桂皮、小茴香等精確配比融合）
4.麵香分子死麵烙餅經掰碎、浸潤湯汁後特有的蜂窩狀結構吸味）
5.微量…硝石氣息？存疑，可能為乾擾）
這幾乎是一份分子級彆的“羊肉泡饃”完美配方！苛刻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連饃要掰成多大、湯汁要滲透到什麼程度都有要求！
“這…這哪是做飯？這是搞分子美食實驗啊！”老王看著報告，哭喪著臉，“就算把全城最好的羊肉泡饃老師傅綁來，也未必能複刻出這種分子級彆的‘完美’！更彆說…我們在地下！哪來的新鮮羊肉和爐灶？！”
“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林薇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鋒，“去後勤處！把庫存的所有應急高能營養膏、蛋白粉、調味劑、食用香精…所有能吃的、能調味的，全部調過來！技術組！給我把剩下的、還能用的分析儀器、離心機、分子篩、恒溫加熱台…全部改造成‘廚具’！老王！你負責解析這份分子圖譜，找出最接近的替代方案！我們…用實驗室給他合成一碗分子泡饃！”
整個地下基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蟻巢，瞬間炸鍋！所有非必要人員被清場，剩下的核心成員，無論之前是搞刑偵、法醫、生物還是高能物理的，此刻都化身成了…瘋狂科學家兼臨時廚子！
老王帶著技術組，對著那份羊湯分子圖譜，如同破解外星密碼，瘋狂計算替代方案：
“油脂焦香…用高溫裂解精煉牛油替代品，疊加焦糖化反應香精！”
“骨髓水解…上深度酶解植物蛋白！加膠原蛋白肽！模擬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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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合香料…實驗室提純精油勾兌！八角精油0.3微升！桂皮精油0.15！小茴香…”
“麵香…用超細粉碎全麥營養膏粉，加水調和，3d打印成蜂窩狀結構薄片！模擬掰碎的饃！”
另一邊，陳博士帶著醫療組，把恒溫培養箱改造成了“文火慢燉鍋”，把高速離心機當成了“打沫機”，把精密滴定儀當成了“香料注射器”…
林薇親自坐鎮指揮，如同指揮一場生死攸關的戰役。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化學香精、焦糊蛋白、以及實驗室消毒水的混合怪味，與那縷若有若無的“帝王級羊湯”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其詭異荒誕的氛圍。
“林隊！分子‘羊湯’基底合成完畢！正在進行恒溫‘煨燉’！”
“林隊！3d打印‘蜂窩饃片’完成！正在進行湯汁浸潤模擬！”
“林隊！香料精油勾兌完成！準備滴入！”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有人心裡都繃著一根弦，生怕哪個環節出錯，合成出一碗“化學武器”，直接引爆維生艙裡那位爺的怒火。
……
北宋，華清宮，“海棠湯”畔。
血腥與惡臭尚未散去，如同凝固的噩夢。
童貫被侍衛架著，癱坐在遠離池邊的軟椅上，紫貂裘被綠湯燙出幾個大洞，露出裡麵同樣被燙得發紅的皮肉，疼得他齜牙咧嘴，臉上病態的淡綠被痛苦扭曲。玄微子仙師更慘，被幾個懂點草藥的親兵按著，用清水溫泉水不敢用）衝洗他那張被滾燙綠湯和朱砂糊爛的臉，每一次觸碰都引發殺豬般的慘嚎，山羊胡被燒掉了一半，形如惡鬼。那八個差點被煮的士兵，依舊被捆著丟在池邊冰冷的石板上，瑟瑟發抖，眼神麻木。那個作死潑湯的禦廚屍體，青黑腫脹，散發著惡臭，被草席蓋著丟在角落，無人敢靠近。蒙著殘破黃布的泡麵箱沉寂如死物，散發著混合了綠湯、朱砂和調料包的終極怪味。
蘇東坡站在半塌的亭子裡，冷眼看著這人間地獄。懷裡的玉佩殘片，那絲溫熱感從未如此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燈塔。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海棠湯”池壁上方，一處被硫磺蒸汽常年熏蒸、石色略顯深暗、且有著幾道不易察覺的、人工開鑿痕跡的岩縫！
剛才意念風暴和綠湯爆炸的混亂中，他看得真切！當那股暴怒的意念衝擊爆發時，那處岩縫周圍的硫磺蒸汽，曾出現過極其短暫的、不自然的扭曲和…向內吸附的現象！仿佛後麵…是空的！聯想到華清宮作為皇家禁苑的傳聞，以及玉佩的異常反應…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成型：那裡！就是通往華清宮地下溫泉秘道的入口！薑小勺和老李…很可能就在裡麵！
必須進去！留在這裡，不是被童貫這瘋子遷怒殺掉，就是被那隨時可能再抽風的“神器”或者貴妃的怒火）波及！這玉佩…是唯一的鑰匙和護身符！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機會隻有一次！趁著童貫和玄微子自顧不暇，守衛驚魂未定！
他整理了一下半舊的青布棉袍，臉上瞬間切換成憂心忡忡、忠心耿耿的表情，快步走向癱在軟椅上的童貫。
“樞相！”蘇東坡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悲痛和焦急，“樞相傷勢如何？仙師可還安好？神器…神器驟然沉寂，學生…學生憂心如焚啊！”他自動忽略旁邊玄微子的慘嚎。
童貫正疼得心煩意亂，看到蘇東坡，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死不了！蘇學士，你有何高見？神器…神器它…”他畏懼地瞥了一眼沉寂的箱子，後麵的話不敢說出口。
“樞相！”蘇東坡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學生方才…於那神器沉寂之際，恍惚間…似又得聞一絲微弱神諭！”
“神諭？！”童貫如同打了雞血，忍著痛直起腰，“快說！神器說了什麼？！”
蘇東坡一臉肅穆，手指看似無意地指向“海棠湯”池壁上方那處岩縫：“神諭飄渺，隻斷續聽聞…‘湯泉…滌…源…’、‘穢…根…深…’、‘入…此…門…’…最後…似有‘功…德…無…量’之語！”他把“滌淨源頭”、“穢根深埋”、“從此門入”強行包裝成了神諭。
“湯泉滌源？穢根深埋？入此門？功德無量？”童貫如同聽天書，但“功德無量”四個字如同強心針！他順著蘇東坡的手指望去，隻看到池壁上方翻滾的硫磺蒸汽和黑乎乎的岩石，“門？哪裡有門？仙師！仙師！你快來看看！神器…神器是不是指引我們從那裡進去？”
正被衝洗爛臉的玄微子聽到“神器”和“功德無量”，也掙紮著抬起腫脹的眼皮，看向那處岩縫。蒸汽繚繞，岩石黝黑，啥也看不清。但此刻他哪裡還敢質疑“神諭”？隻能含糊地哼哼：“呃…咳咳…似…似有靈光…樞相…神諭…不可違…”
“好！好！入此門！滌淨源頭穢根！功德無量！”童貫被“功德”衝昏了頭，也顧不得疼痛了，對著侍衛吼道：“還愣著乾什麼？！沒聽到神諭嗎？！給本樞…砸開那石壁！找出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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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麵麵相覷，看著那陡峭濕滑、蒸汽彌漫的池壁，再看看手裡普通的刀劍，一臉為難。這怎麼砸？
“廢物！一群廢物！”童貫怒罵，“去找！找錘子！找鐵釺！給本樞砸！”
趁著童貫發號施令、侍衛們亂作一團去找工具的混亂間隙，蘇東坡的心臟狂跳起來！機會！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靠近池邊那八個被捆著的士兵。快速掃了一眼，選中一個看起來還算清醒、眼神裡殘留著求生欲的年輕士兵。
“想活命嗎？”蘇東坡用極低的聲音，語速飛快，目光銳利如刀。
那士兵茫然又驚恐地看著他。
“聽著！”蘇東坡語速更快，“待會石壁砸開，必有混亂！看準機會，跟著我！跳進湯泉池！沉底！憋住氣！往最熱的地方遊！下麵有活路！信我！”他不能明說密道，隻能用“活路”誘導。跳進滾燙的湯泉是找死，但沉底往熱源遊，反而可能避開最燙的表層水，接近秘道入口！
那士兵眼睛猛地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東坡。跳進那煮人的湯泉？！
“想死就留在這裡！”蘇東坡丟下最後一句，不再看他，快速退開，目光重新鎖定那處岩縫，身體微微弓起，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很快，幾個侍衛找來了幾把破舊的鐵錘和鐵釺估計是修營帳的工具），在童貫的咆哮催促下，戰戰兢兢地攀上濕滑的池壁，朝著那處岩縫叮叮當當地砸了起來。岩石堅硬，進展緩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次鐵錘砸在岩石上的悶響，都敲在蘇東坡緊繃的神經上。懷裡的玉佩，溫潤感越來越強，甚至開始微微發燙！
終於！
哢嚓！
一聲脆響！一塊臉盆大小的岩石被砸得鬆動脫落，滾落湯泉，濺起大片滾燙的水花！
岩縫後，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比池麵濃鬱十倍、滾燙潮濕、帶著強烈硫磺和礦物質味道的蒸汽，如同開閘的洪水，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瞬間籠罩了洞口附近的侍衛！
“啊！燙！”
“我的眼睛！”
攀在岩壁上的侍衛猝不及防，被滾燙的蒸汽噴個正著，慘叫著跌落下來，摔在池邊堅硬的石地上，生死不知。
洞口暴露！濃密的蒸汽瘋狂湧出！
就是現在！
蘇東坡眼中精光爆射！在所有人都被這變故驚呆的瞬間，他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朝著湯泉池邊衝去！目標直指那個洞口下方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