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被推搡著進了門,身後“哐當”一聲,鐵門重重合上,落鎖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起初眼前仍是一片黑,他站在原地緩了片刻,待眼睛漸漸適應了這昏沉的光線,才看清身處的空間——是間不大的石室,四壁光禿禿的,連個透氣的窗洞都沒有,隻有頭頂懸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火苗微微跳動,將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室內的陳設倒還算齊整:靠裡側的牆邊擺著一張木板床,床上鋪著粗布褥子,疊著一床灰藍色的被子,摸上去還算乾爽,沒有黴味;床對麵放著一套簡易的家具——一張矮腳案幾配著一把木凳,案幾上擺著個粗陶茶壺,旁邊擱著兩個素白瓷杯,茶壺外壁還沾著點溫熱的水汽,顯然是剛添過熱水沒多久。
文淵活動了下被捆綁的雙手——軟布雖鬆,可綁了一路,手腕早被勒得發麻,他輕輕揉了揉腕間的紅痕,指節捏得“哢哢”輕響,又往肩頭捶了捶,隨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胳膊往頭頂一揚,懶腰扯得骨頭都發出細碎的輕響,一身的疲憊似也跟著散了些。
他沒去碰案幾上的茶,反倒轉過身,重重地往床上一躺——身體砸在褥子上,彈起細微的棉絮,粗布的觸感帶著幾分踏實。
文淵順勢往腦後枕了雙手,仰麵望著石室的房頂,油燈的光映在他臉上,卻沒半點被囚禁的慌亂,反倒透著幾分難得的鬆弛。
他望著房頂斑駁的石紋,眼神漸漸放空,沒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便在室內響起——竟是就這麼酣然入夢,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這逼仄的幽室,不是囚禁他的地方,反倒成了能暫避煩憂的歇腳處。
不遠處的廳堂內,燭火搖曳,映得梁柱上的雕花忽明忽暗。
姬曉平坐在主位旁的木椅上,眉頭微蹙;姚玄素站在案前,雙手按在桌沿,指節泛白;角落裡還坐著個白衣書生打扮的人,腰間係著繡著符咒的香囊,正是姬家供奉孫先生。
三人麵色各異,空氣裡早已彌漫著緊繃的火藥味。
“我絕不讚成你們這般處理!”姚玄素率先打破沉默,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目光掃過姬曉平與孫供奉,“這會給明月軒、給整個外事處招來天大的麻煩!孫供奉,彆忘了,此地的事向來由我做主,出了紕漏,擔責的也該是我。可你們倒好,不聲不響就對文淵下蠱、綁人,真出了岔子,這責任算誰的?”
“算我的!”姬曉平猛地站起身,語氣斬釘截鐵,“此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讓人去請孫供奉出手,與你們無關。日後不管引來什麼後果,都由我一人承擔,絕不連累明月軒,也不連累孫供奉。”
“你承擔得起嗎?”姚玄素像是被這話激怒,猛地一拍案幾,茶水濺出幾滴,她氣衝衝地往前走了兩步,眼神銳利如刀,“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引發怎樣的連鎖反應?方才手下的人已經彙報了,文淵被綁後,非但沒半分慌亂,還反過來追問‘傷了他幾個弟兄’——這般有恃無恐,你就沒覺得此事透著蹊蹺?”
她頓了頓,語氣稍緩,帶著幾分急切:“現在回頭還不晚。我們現在就去見那小子,把咱們的目的、咱們的難處一五一十和他說清楚,坐下來商量個解決辦法,或許還能挽回局麵。”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孫供奉緩緩起身,抬手擺了擺,語氣帶著幾分倨傲:“姚管事不必多慮。我下的‘惑心蠱’,普天之下沒人能解,文淵此刻早已被我控製,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翻不出什麼浪花。你且安心等著,看他乖乖聽話便是。”
“嗬嗬!”姚玄素發出一聲乾笑,眼神裡滿是嘲諷,“孫供奉倒是自信。可我問你,赤虺你捉到了嗎?你敢說你能控製得了赤虺?”
見孫供奉臉色微變,她又追問一句,聲音冷了幾分,“既然捉不到赤虺,你的自信從何而來?你不會忘了,赤虺的涎水是百蠱克星,隻要它在,你的‘惑心蠱’根本不值一提!”
“你這是什麼態度,姚管事?”孫供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拍案而起,腰間的符咒香囊都跟著晃動,“你不過是個外事管事,竟敢對我這個姬家供奉冷言冷語?也太放肆了!”
“孫供奉息怒,息怒!”姬曉平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一邊按住孫供奉的胳膊,一邊給姚玄素使了個眼色,轉身給孫供奉倒了杯熱茶遞過去,語氣緩和,“大家都是為了辦成事,不過是想法不同罷了。姚妹妹向來謹慎,也是怕出意外,不是有意衝撞您。來,喝杯茶消消氣,咱們慢慢商量。”
廳堂內的爭吵聲落下後,便陷入了沉沉的沉默。
燭火跳動著,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忽長忽短;案幾上的茶水早已涼透,氤氳的水汽散儘,隻留下杯壁上淡淡的水痕。
沒人再開口,隻有彼此間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緩緩流淌,先前爭執的餘溫,仍縈繞在空氣裡,未完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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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沉默約莫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孫供奉才率先打破僵局。
他從座位上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語氣比先前緩和了幾分,卻仍帶著幾分供奉的篤定:“依我看,這事不如先這麼辦——暫時就把那小子關在石室裡,不給他發動惑心蠱,也不逼他做什麼。等過兩天,我親自去見他,跟他好好談談,看看他的態度再說。”
姚玄素聞言,緊繃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些,她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孫供奉與姬曉平,語氣帶著幾分審慎:“這樣也行。但有兩點必須注意:一是絕不能再動他,不管是蠱毒還是其他手段,都先擱置;二是也彆慢待了他,石室裡的茶水、吃食得按時送,彆讓他覺得咱們失了分寸。”
說著,她轉向姬曉平,語氣鄭重了幾分:“姬公子,接下來你最好先彆出麵。文淵認識你我,若是咱們過早現身,反倒斷了後路。不如就讓孫先生一人去跟他接觸,這樣不管談得如何,咱們都留有周旋的餘地,不至於把話說死。”
姬曉平聽著,緩緩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隻是他眉頭微蹙,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麵色明顯帶著幾分不悅——顯然,他並不甘心就這麼“藏”在後麵,眼睜睜看著彆人去與文淵交涉,可眼下的局勢,又容不得他反駁姚玄素的提議,隻能將那點不快壓在心底。
孫供奉見兩人都無異議,便抬手攏了攏腰間的符咒香囊,沉聲道:“既如此,那這兩天就由我盯著石室那邊,等時機差不多了,我便去會會那文淵,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底氣。”
燭火依舊搖曳,廳堂內的氣氛雖不再劍拔弩張,卻仍透著幾分微妙的緊繃——三人各懷心思,都在為接下來的會麵盤算,隻是誰也說不清,這場與文淵的周旋,最終會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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