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的梆子聲剛過,天牢深處的燭火搖曳不定,映得鐵欄上的鏽跡忽明忽暗。文淵與青衣,清月,三人腳步輕緩,徑直走向一間格外寬敞的牢房——這裡沒有尋常牢房的破敗,反倒是布置的很溫馨。顯然是特意安排的。
文淵一眼就瞧見了端坐椅上的上官朗月:他腰杆挺直,眉宇間透著股久經沙場的沉穩,大將風度絲毫不減;旁邊的上官星月則靠著牆站著,雖未施粉黛,眉眼卻清麗得不輸清月,即便處境窘迫,眼底也沒半分慌亂。
文淵瞧著這兩位“大舅子”“小姨子”,眼角眉梢都漾著笑意,心情暢快得很。
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清月率先走進去,指尖輕輕勾住麵紗的係帶,緩緩摘下——月光透過小窗灑進來,映得她眉眼清晰,比白日裡更多了幾分柔和。她對著上官朗月微微躬身,施了個標準的家禮,聲音輕而清晰:“大哥。”
上官朗月抬眼,目光落在她臉上,眼底閃過一絲暖意,卻沒多言,隻是輕輕點頭。
清月隨即擺手,守在門外的隨從立刻端著托盤輕步進來:銅壺裡溫著的酒還冒著熱氣,碟子裡擺著鹵牛肉、醬鴨舌,還有兩碟精致的桂花糕。緊接著,清月又讓人把另外兩位上官家族人從隔壁牢房請來——兩人同樣神色鎮定,不見狼狽。
七人圍著方桌坐下,文淵和青衣並肩而坐,清月獨坐一側,上官家四人則對麵相坐。
沒人開口說話,也沒人詢問緣由,隻有隨從給眾人斟酒的輕響。清月端起酒杯,先朝著上官朗月舉了舉,隨後又轉向另外兩位族人;上官朗月也舉杯回應,杯沿輕輕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酒液入喉,帶著溫醇的暖意,桌上的菜也被一一動筷——鹵牛肉切得厚薄均勻,醬鴨舌鹹香入味,桂花糕甜而不膩。眾人動作默契,筷子夾菜的節奏都透著股心照不宣,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卻絲毫不顯尷尬。
燭火在每個人臉上跳動,映得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辨,有久彆重逢的暖意,有對當前處境的了然,更有無需言說的信任——仿佛這不是天牢裡的對飲,而是上官家尋常的家宴,隻是多了文淵和青衣。
膳食撤下,方桌上還留著淡淡的酒香,清月剛要開口,上官朗月已先一步出聲,語氣裡藏著不易察覺的溫和:“二妹,什麼都不用說。知道你還好好活著,我們幾個心裡就已經踏實了。”
他抬手示意眾人坐定,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麵,神色漸趨沉穩,緩緩道:“你和紀曉平的事,高武家族裡早有分歧。如今分作兩派:一派以姬家為首,覺得該用武力蕩平世俗裡那些‘不明勢力’,免得壞了規矩;另一派以姚家為主,主張先磋商會談,弄清楚原委再做打算。也正因為這分歧,才有了我們上官家跟姬家人一起下世俗探查的安排。”
說到這兒,他目光轉向文淵與青衣,眼神銳利卻不逼人,語氣帶著幾分篤定的疑問:“想必,我們要找的‘不明勢力’,就是二位代表的這股力量吧?”
文淵撓了撓後腦勺,臉上露出幾分不確定的笑意,點了點頭,語氣帶著點自嘲:“聽你這麼說,好像……還真就是指我?我自己都沒覺得自己成‘勢力’了。”
“那便說說吧。”上官朗月的語氣沒帶半分情緒,卻透著不容推辭的沉穩,目光落在清月身上。
清月便從紀曉平初到長安、突襲文淵的飛艇講起,再到文淵上門討說法、詩會上的交鋒、拍賣會的暗流,最後說到孫供奉與紀曉平暗中設計下毒,反倒誤了自家性命,一樁樁一件件,說得條理清晰,沒有半分隱瞞。
一旁的上官星月聽得眼睛發亮,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衣角,眼底滿是“沒想到還有這等事”的好奇;白衣少女上官映雪也放下了先前的沉靜,目光頻頻在文淵身上打轉,顯然被這段曲折的經曆吸引。唯有上官朗月和上官名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偶爾交換個眼神,看不出心思。
等清月說完,上官朗月才緩緩開口,目光落在她臉上,語氣直白:“這麼說,你是真心中意文淵這小子了?那你現在……是他的妾室?”
清月半點不扭捏,坦然點頭,語氣裡帶著對文淵的依賴:“我是真心喜歡夫君。現在他身邊還隻有我一個女人,不過明天大婚之後就不是了——往後,我就是他九個妻子中的一位。”
“噢?”上官朗月挑了挑眉,身體往前微微一探,眼底終於多了幾分玩味,語氣裡帶著點調侃,“這麼看來,文淵公子倒是很有女人緣,能讓我家二妹心甘情願下嫁,不簡單啊。”
文淵苦笑著攤了攤手,語氣裡滿是無奈:“不瞞舅哥說,這事我真是有口難言。好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哪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局麵。”
“有口難言也無妨。”上官朗月往後靠回椅背上,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語氣從容,“慢慢來,撿容易說的先說就好。反正我現在有的是時間,正好聽聽你這‘身不由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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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在他眼底跳動,原本緊繃的氣氛,倒因這幾句調侃,漸漸鬆快了幾分——天牢的陰冷裡,竟透出了幾分尋常人家兄妹閒談的暖意。
文淵輕輕歎了口氣,眼神飄向牢窗外的月色,語氣裡滿是歲月沉澱的感慨:“唉,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還記得我十三歲那年,在長江邊和紅姐,二哥二人劃船,不知怎麼的船翻了。冰冷的江水裹著我往下沉,我還以為那回肯定要沒了……”
他就從那場生死一線的溺水講起:如何僥幸存活、又如何在絕境裡琢磨出釀酒的法子,靠著醇厚的酒賺得第一桶金;後來又試著改良製鹽工藝,把苦澀的粗鹽變成雪白的精鹽,再到炒出清香撲鼻的新茶、造出柔韌的新紙——一樁樁“生意經”說得平實,卻藏著從無到有的不易。接著話鋒一轉,他提到去瓦崗送貨時遭了劫,又如何跟瓦崗達成合作,“那時候手裡有秘方,身邊卻沒護得住的人,為了不被人欺負,才硬著頭皮操練起自己的隊伍,連特種兵的法子都琢磨出來了,哪想到後來會鬨那麼大動靜……”
文淵講得投入,沒注意到滿座人都聽得入了神——青衣垂著眼,指尖輕輕勾著他的袖口,眼底藏著心疼;清月目光緊緊跟著他的身影;上官朗月原本緊繃的眉,也悄悄鬆了些。
他便接著往下說:如何被世家和皇帝聯手追殺,一路逃到懸崖邊,“當時沒路可走,閉著眼就跳了下去,沒成想崖下的奇遇讓我撿回一條命,也遇到了青衣……”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有些過往沒細說,隻輕描淡寫帶過相遇的緣分,“從那以後,她就一直陪著我,不離不棄。”
這話一出,眾人看向青衣的眼神明顯變了——先前還帶著幾分審視的銳利,此刻全軟了下來,多了些看自家人的溫和,連上官星月都悄悄朝青衣點了點頭,眼底沒了敵意。
文淵沒停,又提起在馬邑城外跟紅姐說過的那個夢:“其實我總被一個夢牽扯著,我想找到夢裡那個給我說‘等我’的妻子……”
隨後,他又一一說起後來的相遇:在風陵渡救下黃靈兒,在漠北草原認識了楚芮,在都江堰遇到了那個經常夢到自己的唐連翹,還有敢愛敢恨,抱著自己跑路的燕小九……每一段相遇都說得真切,沒有半分隱瞞,直到講到在長安與清月相識,又一起回文青穀修煉的日子。
最後,文淵又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宿命般的恍然:“我原以為那夢就是個念想,沒成想在文青穀修煉到突破境界的那一刻,眼前的青衣突然和夢裡的身影重合了——那些模糊的細節一下子清晰起來,原來纏了我這麼久的夢,竟然就是朝夕陪伴我一年多的她。而青衣也說出了那句‘等我’”
話音落下,牢裡靜了片刻,燭火映著每個人的臉,清月眼裡含淚看向青衣喊了一聲:“青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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