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屬於真正的武人的、樸素的忠誠與擔當!
雖然這忠誠的對象是那個早已風雨飄搖的“大唐”,雖然這理想在亂世中顯得那麼不合時宜,但這份心意,這份血性,卻是實實在在的!
也許……也許這個從魏博牙兵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年輕人,真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哪怕這條路注定荊棘密布,九死一生。
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在張承業眼底閃過,有欣賞,有感慨,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對那個逝去時代的追憶和希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燁眼中燃燒的火焰都因傷痛的侵襲而微微黯淡下去。
終於,張承業緩緩伸出手,從自己貼身的衣襟裡,摸索出一個小小的、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事。
他一層層小心地剝開油紙,露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瓷瓶。
“拿著。”
他將瓷瓶遞到李燁麵前,聲音低沉而鄭重,“這是宮裡秘製的金瘡藥,藥效……還算過得去。內服少許,外敷傷口。你的傷……拖不得。”
李燁愣住了,看著眼前那在黑暗中依舊泛著溫潤光澤的小瓷瓶,又看向張承業那張古井無波的臉。
他沒想到,這個一心忠於大唐的宦官,竟會在此時贈藥。
“張公……”
李燁的聲音有些乾澀。
“不必多言。”張承業打斷了他,將藥瓶塞進李燁完好的右手中,手指冰冷,觸感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小子,記住你今日的話。”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看進李燁的靈魂深處,“活下去。活下來,才有資格去談你的……‘安穩日子’。”
說完,他不再看李燁,轉過身,慢慢走回了船艙深處,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那瓶小小的金瘡藥,卻如同烙鐵般滾燙,留在了李燁的掌心。
李燁緊緊握著那還帶著張承業體溫的瓷瓶,心頭百感交集。
他不再猶豫,拔開瓶塞,一股濃鬱清苦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倒出一點點褐色的藥粉,混著冰冷的河水吞下,一股奇異的暖流緩緩從胃部升騰,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又小心地解開破爛的衣甲,露出左肩和肋下猙獰的傷口,將藥粉仔細地灑在創麵上。
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帶來一陣強烈的刺痛,隨即卻是一種清涼舒緩的感覺蔓延開來,仿佛將傷口周圍那灼熱的、跳動的痛楚暫時壓製了下去。
不知是藥效神奇,還是這份來自張承業的、意料之外的“援手”帶來了精神上的慰藉,李燁感覺沉重的身體似乎輕鬆了一絲,那股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疲憊和劇痛,也稍稍退去。
他重新裹好傷處,靠在船舷上,感受著體內那微弱的暖流和傷口傳來的清涼,望著依舊漆黑的對岸,眼神卻比之前更加堅定。
活下去!
活下來,才有資格去實現那個“安穩日子”的夢!
時間在黑暗與濤聲中流逝。
渡船搖搖晃晃地靠近了一處蘆葦叢生的河汊淺灘。
天邊,泛起了一抹極其微弱的魚肚白。
就在此時,一直凝望前方的趙猛,突然用他那粗嘎卻帶著一絲激動的聲音低吼道:
“都頭!看前麵!”
李燁猛地抬頭,順著趙猛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儘頭,在黃河東岸那片廣袤的、被薄霧籠罩的平原上,模糊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悄然顯現在熹微的晨光之中!
那是城牆!
高大、厚重、帶著曆經戰火的滄桑與肅殺之氣的城牆!
城牆上,隱約可見殘破的旌旗在晨風中無力地飄動。
濮州城!
終於到了!
李燁扶著船舷,緩緩站直了身體,肩肋處的傷口在藥力的作用下依然隱隱作痛,卻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他凝視著那座在晨霧中逐漸清晰的城池,眼神銳利如刀,疲憊的臉上,重新凝聚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堅毅。
血叛魏博,隻是開始。
立足濮州,方是生路!
前路,暗礁重重。
附錄:
濮州地理位置
行政區劃歸屬:屬於唐代河南道
核心區域:位於黃河下遊南岸需注意唐末黃河下遊河道與今不同,大致在濮陽、範縣一線以北,故濮州主體在黃河南岸)。
相鄰州郡:
北鄰:魏州治今河北大名)。
東鄰:鄆州治今山東東平)。
西鄰:滑州治今河南滑縣)。
南鄰:曹州治今山東定陶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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