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節度使府邸深處,暖閣內熏香馥鬱。
厚重的錦帳低垂,樂彥禎斜倚在軟榻上,肥胖的身軀鬆弛下來,帶著酒足飯飽後的慵懶。
他剛剛在王氏身上發泄完精力,此刻正眯縫著眼,享受著侍妾輕柔地為他捶捏著酸脹的腿腳。
王氏裹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鬢發微亂,臉頰上還殘留著情欲的潮紅,如同熟透的水蜜桃。
她依偎在樂彥禎身邊,纖纖玉指有意無意地在他鬆弛的胸口畫著圈,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嬌媚和試探:“……大帥,那李燁小賊……就任他在濮州逍遙?妾身這心裡,總是不踏實……夜夜都夢見那孽障提著刀回來……”
樂彥禎鼻子裡哼了一聲,大手不耐地在她滑膩的肩頭捏了一把,力道不輕:“婦人之見!一個僥幸逃出去的喪家之犬,能掀起多大風浪?朱全忠、秦宗權那些人,哪個是好相與的?他蹦躂不了幾天!”
“可是……”王氏抬起泫然欲泣的臉,眼中滿是驚懼,“他畢竟殺了周郎,離我們魏博這麼近……萬一,萬一他勾結外敵……”
“嗯?”樂彥禎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王氏那句“離我們魏博這麼近”,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紮了他一下。
他剛想再斥責幾句,暖閣外傳來心腹牙將刻意壓低卻難掩急促的通稟聲:“大帥!濮州急報!”
樂彥禎的慵懶瞬間褪去大半,猛地坐直了身體,肥厚的眼皮撩開,露出裡麵精光閃爍的小眼睛:“進來!”
厚重的門簾被掀開,一股風灌入。
牙將單膝跪地,雙手捧上一封粘著三根羽毛的赤色軍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帥,濮州細作急報!李燁……李燁已占據濮州,斬殺賊首劉勳!被其部眾及城中殘存官吏……擁立為‘濮州防禦使’!開府建牙,張榜安民!細作親眼所見,‘李’字大旗,已懸於濮州城樓!”
“什麼?”
樂彥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鬆弛的肥肉都僵住了。
他幾乎是劈手奪過那封軍報,動作之大,帶翻了榻邊小幾上的白玉酒杯。
珍貴的玉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酒液四濺,染汙了華貴的波斯地毯。
樂彥禎根本顧不上這些,他死死盯著軍報上的文字,小眼睛瞪得溜圓,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頭發慌。
防禦使!
開府建牙!
這哪裡是什麼喪家之犬?
這分明是在他魏博臥榻之側,堂而皇之地豎起了一麵反旗,建起了一個獨立王國!
王氏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緊緊抓住樂彥禎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裡:“大帥!大帥!他……他真成了氣候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一定會回來報仇的!一定會的!”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真實的恐懼,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
“閉嘴!”
樂彥禎猛地甩開王氏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跌倒在厚厚的地毯上,紗衣散亂,狼狽不堪。
樂彥禎此刻心煩意亂,那點殘存的欲火早已被冰冷的震驚和隱隱的恐慌取代。
這個李燁……這個被他視為螻蟻、隨手丟進死牢準備殺雞儆猴的低級軍官,竟然真的在絕境中殺出了一條血路,還奪下了一座扼守黃河要津的重鎮!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叛逃,這是對他樂彥禎權威赤裸裸的挑釁和扇在臉上的響亮耳光!
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濮州的位置!
它像一顆釘子,楔在黃河渡口南岸,距離魏博鎮的核心區域,太近了!
李燁站穩了腳跟,會不會成為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會不會引來其他強藩的覬覦,甚至以此為跳板,圖謀魏博?
一股被愚弄的羞怒和被威脅的恐慌交織著衝上樂彥禎的腦門。他肥胖的臉頰肌肉抽搐著,小眼睛裡凶光畢露,猛地將手中的軍報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仿佛那就是李燁的頭顱。
“好!好得很!李燁小兒!”樂彥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嘶啞,“本帥倒是小瞧了你這條泥鰍!竟讓你翻出了這麼大的浪!”
他霍然起身,沉重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將暖閣內的熏香都攪亂了。
他幾步衝到牆壁前,刷地一聲拔出懸掛的鑲金嵌玉的佩刀!
冰冷的刀鋒在燭光下閃爍著寒芒,映照著他猙獰扭曲的臉。
“傳令!”樂彥禎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震得暖閣嗡嗡作響,“各軍整備!糧秣輜重,七日內備齊!本帥要親率‘銀槍效節都’,踏平濮州!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賊……挫骨揚灰!”
刀鋒猛地劈下,將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花瓶斬得粉碎!
瓷片四濺,發出刺耳的爆裂聲!
王氏嚇得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哭都不敢出聲。
樂彥禎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盯著滿地狼藉和那指向濮州方向的刀鋒,眼中燃燒著暴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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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