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發、聯軍防線即將徹底崩潰的絕望時刻。
距離陳州外城東南方向約五裡,一片長滿一人多高枯黃蘆葦的廢棄河灘深處,忽然響起一陣低沉而壓抑的馬蹄聲。
聲音被茂密的蘆葦和嗚咽的風聲掩蓋,幾乎微不可聞。
三百餘騎!
清一色的深青色戰甲,馬匹口銜枚,蹄裹布。
如同從幽冥中悄然浮現的幽靈。
為首一將,身披銀亮細鱗甲,麵如冠玉,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正是忠義軍智將,葛從周!
他勒馬佇立在城外一處地勢稍高的土坡上,冰冷的鐵麵覆下,隻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
他死死盯著數裡外的陳州東城方向,緊握韁繩的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裡,正上演著一場驚天動地的煉獄圖景。
濃煙如同巨大的黑色魔爪,從東城方向衝天而起,幾乎要遮蔽本就陰沉的天穹。
沉悶如雷的巨響即使隔著如此距離也清晰可聞。
隨之爆發的,是山崩海嘯般的狂呼與絕望的嘶嚎混雜在一起的恐怖聲浪。
無數黑點如同潰堤的蟻群,正從那騰起的巨大煙塵缺口處瘋狂湧入城內!
鋒字旗、孫字旗……一麵麵猙獰的蔡州軍旗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如同嗜血的鯊魚鰭,昭示著死亡的降臨。
葛從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被浸入了冰窟。
他認得那缺口的位置,正是東城!
守軍……完了!
外城,破了!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今日原是他按計劃率領三百精騎出城襲擾、斷敵糧道的日子。
臨行前,陳州城防尚算穩固,李燁、朱瑾等人坐鎮,眾誌成城。
誰能料想,就在他離城的這半日光景,孫儒竟使出了如此毒計,釀成這般塌天大禍!
“將軍!是東城!東城破了!”副將賀德倫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顫抖,策馬衝到葛從周身側,頭盔下的臉因震驚而扭曲,“是張誌的旗!不對……怎麼攻勢如此之猛?!”
賀德倫猛地抽出腰刀,刀鋒在昏暗中閃寒光,聲音因急切而嘶啞:“將軍!咱們殺回去!接應李帥他們突圍!再晚就來不及了!”
殺回去?
葛從周的目光掃過身後肅立的、同樣被遠處慘烈景象震撼的三百鐵騎。
這些是忠義軍最精銳的泰山都,每一個都是百裡挑一的悍卒。
但此刻,麵對那如同黑色怒潮般湧入東城缺口的數萬蔡州大軍,三百人……杯水車薪!
衝進去,無異於飛蛾撲火,瞬間就會被那沸騰的殺戮漩渦吞噬殆儘,連一絲漣漪都濺不起來。
非但救不了城,反而會白白葬送這支寶貴的機動力量。
“回不去了!”葛從周的聲音如同冰棱撞擊,斬釘截鐵,瞬間壓下了賀德倫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