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城外,巨大的糧倉群正被烈焰吞噬。
城樓上,守將秦彥目眥欲裂。
他眼睜睜看著象征軍需命脈的黑煙升騰,牙關緊咬,狂怒如同沸油澆灌全身。
“賊子休走!”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他喉嚨裡迸發出來,震得身邊親兵耳膜發疼。
他根本來不及細想敵軍的虛實,更無暇顧及副將嘶啞的勸阻。
此刻,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將他們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城門轟然洞開,秦彥一馬當先,率領著倉促集結的數百騎兵,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衝出。
馬蹄踐踏著焦黑的土地,揚起滾滾煙塵。
他死死盯著前方那麵“李”字帥旗,雙眼赤紅,恨不得立刻將旗杆折斷。
忠義軍隊伍後方,一員大將勒馬回身,正是殿後之將葛從周。
他麵容冷硬如鐵,早已料到秦彥必會追來。
眼見秦彥一騎絕塵,脫離本陣越來越遠,葛從周嘴角掠過一絲冰冷的弧度。
時機已至。
葛從周猛地一聲斷喝:“殺!”左右數十精騎如蟄伏的猛虎驟然現身,斜刺裡衝出,瞬間截斷了秦彥與後續騎兵的聯係。
秦彥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擊驚得心頭一凜,狂怒稍減,但為時已晚。
葛從周已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策馬直取秦彥。
兩馬交錯之際,秦彥慌忙揮刀格擋,刀鋒帶起淒厲的破空聲。
然而葛從周的出手更快、更狠、更準!
他手中那杆沉重的馬槊化作一道致命的烏光,並非劈砍,而是帶著千鈞之力,精準無比地向前一刺。
冰冷的槊鋒輕易撕裂了秦彥胸前的鎧甲,深深貫入其胸膛。
“呃啊!”
秦彥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透胸而出的槊杆。
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猛地挑起,又重重摜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主將斃命,城中的追兵頓時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亂,勒馬不前,甚至開始掉頭潰逃。
葛從周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果斷抽回長槊,槊尖滴落的血珠在夕陽下閃著暗紅的光。
他沉聲下令:“撤!”
殿後的騎兵毫不戀戰,撥轉馬頭,迅速彙入前方有序撤退的大部隊中。
撤離途中,李燁召集眾將及幕僚,於行軍帳中緊急議事。
糧倉被焚,隻是第一步。消息傳到陳州城外的蔡州軍主力大營需要時間,對方統帥孫儒的反應更是未知數。
如何將這一打擊的效果最大化,徹底攪動陳州僵局?
文書營判官高鬱,在仔細審視地圖後,提出了一個大膽而精妙的計劃。
“主公,”
高鬱指著地圖上一點,
“我軍雖焚許州糧倉,然其影響尚未顯現於孫儒軍中。孫儒擁兵數萬,久經戰陣,非輕易動搖之輩。若其暫得殘糧接濟,或強攻陳州以求速決,或分兵再掠糧秣,局勢仍不明朗。”
李燁頷首,示意他繼續。
“為今之計,需火上澆油,令其恐慌自亂。”
高鬱的手指堅定地落在一個位置,
“此地—頓丘!此城雖小,卻扼守陳州與許州、汴州交通之要衝,位置便捷,控扼數條驛道。我軍若能迅速奪取頓丘,則如一把利刃,楔入蔡州軍腹背。”
“其一,可阻斷孫儒可能派往許州方向探查虛實的斥候或小股部隊,使其對我軍動向及許州實情更加不明;其二,頓丘在手,我軍進可威脅孫儒側翼,退可作為據點,呼應陳州守軍,戰略意義遠勝其城池本身。”
“更重要的是,”
高鬱眼中閃爍著智者的光芒。
“拿下頓丘後,我軍可廣布偵騎,同時大量派出疑兵,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將許州城外糧倉儘毀,存糧蕩然無存的消息,散播至陳州城外蔡州軍每一處營寨。開春在即,冰雪消融,道路漸通,正是大軍即將展開行動之時。孫儒大軍久屯城下,糧秣消耗巨大,平日仰仗許州供給。一旦得知後方命脈斷絕,存糧告罄,軍心必然浮動,乃至生變!”
李燁目光炯炯,已然明白高鬱的用意:“你是說,借頓丘為支點,散布恐慌,逼迫孫儒做出反應?”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