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滴淚,仿佛耗儘了白瑪最後的一絲力氣,她胸口原本就微弱的起伏,徹底停止了。
赫連靜靜地看著白瑪的臉。
明明白瑪僵硬的麵部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赫連察覺出了一種莫名的安詳和滿足。
仿佛白瑪心願已了,魂歸神山了。
【……你已經替她延續了很長的壽命了,她已經很幸運了,沒有你,她的境遇隻會更糟糕,你不用自責】
見赫連長時間不說話,係統沒忍住安慰道。
赫連垂下金眸。
“是啊,我又不是真正的神,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怎麼可能拯救所有人呢?”
赫連在腦海中說道,安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來。
赫連想到剛剛係統的話,忍不住疑問道:“我為什麼要自責?”
他為白瑪的離去感到悲傷,實屬正常。
但係統為什麼覺得他會自責?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不會因為與自己無關的死亡而自責。
頂多是為生命的逝去感到遺憾和悲傷。
【……】
赫連的目光落在了握住白瑪手的小官身上。
小官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停止了呼吸的女子。
他第一次眼睜睜地感到生命的流逝。
很奇怪。
小官覺得很奇怪。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
一種特殊的感受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毫無征兆地在他胸膛深處猛烈爆發。
小官分不清這是什麼。
但他可以肯定,不是憤怒,也不是恐懼,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種情緒。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
小官茫然地抬起頭,望著蛇神大人,祈求蛇神大人能夠消解他此時的痛苦。
赫連的金瞳柔和地注視著小官。
他與小官平靜地對視。
在小官渴求的目光中,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官,她是你的母親,白瑪。”
母親……
小官曾在無數個黑夜咀嚼了無數次這兩個字。
但是沒有一次他說出了口。
他不知道母親是誰。
所有人都說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外族女子。
後來,人們不再提起他的母親和父親。
他難以從任何人那裡得知父母的消息。
蛇神大人的話像是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插入了小官腦海中深處從未被打開過的匣子裡。
試圖放出小官有關父母的記憶。
然而,卻隻帶來一陣空無的劇烈回響。
什麼都沒有。
母親?
白瑪?
原來他的母親叫做白瑪……
小官完全愣住了。
他呆呆地半跪在原地,握著那隻已經失去溫度的手。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他試圖將母親這個對他而言無比遙遠模糊的概念,與眼前這個蒼白冰冷的陌生女子聯係起來,卻發現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他從沒見過她。
小官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蒼白的嘴唇,瘦削的臉頰,還有眼角的淚痕。
這就是……母親?
他從來都想象不出母親的樣子。
現在,他知道母親是什麼樣子了。
小官茫然地鬆開手,白瑪的手無力地垂落回床榻上。
他轉過頭,望向站在陰影中的蛇神大人,眼神裡充滿了孩童般的茫然和無措。
小官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赫連看著小官眼中的迷茫,手輕輕地落在了小官的頭上。
小官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