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蘇渺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凝固了。
舞台側後方的陰影濃稠得如同實質,帶著一種冰冷的粘滯感。那個身影就嵌在那片黑暗裡,如同從陰影中生長出來的一部分。
他太高了。
瘦高得近乎非人,像一根被強行拉長、風乾了數百年的竹竿。
一身樣式古老、筆挺到僵硬的深黑色燕尾服,緊緊包裹著他那嶙峋的骨架。禮服的剪裁精準得如同刀削斧劈,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布料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冰冷的、類似金屬或甲蟲外殼的啞光。
領口高高豎起,嚴絲合縫地包裹住脖頸,一直延伸到下頜下方,與覆蓋著麵孔的陰影融為一體。頭上戴著一頂同樣漆黑、寬簷的禮帽,帽簷壓得極低,投下的陰影如同深淵的入口,將他的麵孔完全吞噬,隻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輪廓。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雙臂自然垂在身體兩側。沒有呼吸的起伏,沒有衣料的摩擦,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熱度。如同一尊被遺忘在舞台角落、落滿塵埃的蠟像,又像一個被無形絲線懸吊著的、製作精良卻毫無生氣的傀儡。
然而,蘇渺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間倒豎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惡寒順著脊椎急速爬升,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
兩道冰冷、粘稠、如同實質般的目光,穿透了帽簷下那濃重的陰影,死死地、精準地鎖定在她身上!那目光飽含著審視,如同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成色;帶著一種非人的漠然,如同看待螻蟻;更深處,卻翻湧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難以言喻的貪婪渴望!這渴望並非針對她本身,而是……而是死死地纏繞在她手中那盞昏黃的煤油燈上!
煤油燈微弱的光暈,似乎讓那片包裹著身影的濃稠陰影微微波動了一下。如同平靜的水麵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無聲地擴散開去。燈罩內那豆大的火苗,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曳起來,光影在汙濁的玻璃上瘋狂跳動,仿佛被無形的寒風猛烈吹拂,隨時可能熄滅!
蘇渺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攥緊了燈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黏膩冰冷地貼在猩紅的嫁衣上。她甚至能感覺到,懷中那麵冰冷的龍鳳鏡,玉柄處那絲微弱的暖意,在這道目光的凝視下,都瑟縮了一下,變得更加微弱。
死寂。
音樂廳內是比墳墓更深沉的死寂。隻有蘇渺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煤油燈火焰瘋狂搖曳時發出的極其輕微的“劈啪”聲。這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敲打著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那個陰影中的高瘦身影依舊紋絲不動,如同亙古存在的雕像。但那兩道冰冷粘稠的目光,卻如同附骨之蛆,牢牢地釘在蘇渺身上,釘在那簇隨時可能熄滅的昏黃火苗上。無形的壓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恐懼在無聲的凝視中瘋狂滋長。蘇渺的腦海中閃過染血警告上扭曲的字跡:【它在聽!它在等!】。它在等什麼?等這盞燈熄滅?等自己發出聲音?等自己走向那架染血的鋼琴?
就在蘇渺的精神被這死寂的壓迫感逼到崩潰邊緣,幾乎要忍不住轉身逃跑的瞬間——
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穿透了音樂廳凝固的空氣。
低沉。沙啞。如同兩片鏽跡斑斑、厚重無比的大提琴琴弦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撥動、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金屬摩擦的滯澀感和令人牙酸的噪音,仿佛已經數百年未曾開口說話,聲帶早已腐朽乾涸。
這聲音並非響在耳邊,而是直接、清晰地、如同冰冷的鋼針般,鑽進了蘇渺的腦海深處!
“演……奏……者……”
聲音的節奏極其緩慢,帶著一種古老而刻板的韻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墳墓深處艱難地擠出來。
蘇渺的身體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再次彌漫開濃鬱的血腥味,才勉強壓製住喉嚨裡即將衝出的尖叫。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享受獵物恐懼的顫栗。帽簷下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
然後,那沙啞、滯澀、如同生鏽齒輪轉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清晰可辨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憤怒:
“你……遲……到了……”
“遲到了”三個字,如同三塊裹挾著地獄寒氣的堅冰,狠狠砸在蘇渺的意識上!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重的回響,在死寂的音樂廳裡,在她空曠的腦海中反複震蕩!
無形的壓力驟然劇增!蘇渺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膠質,瘋狂地擠壓著她,要將她碾碎,要將她推向舞台,推向那架染血的漆黑鋼琴!她手中的煤油燈火苗在這股無形的壓力下,如同風中殘燭,猛地向下一沉,光芒瞬間黯淡到極致,幾乎隻剩下一點微弱的紅心!
遲到了?
為誰遲到?為了成為這架鋼琴的祭品?為了滿足這陰影中怪物的“安魂曲”?
龍鳳鏡在懷中冰冷地沉默著,裂痕仿佛又加深了一絲。猩紅的嫁衣緊貼著皮膚,如同冰冷的裹屍布。煤油燈微弱的光暈是她唯一的光源,卻也在那無聲指揮家的冰冷注視下,搖搖欲墜。
演奏者……她彆無選擇。這聲“遲到”的質問,不是詢問,是宣判。是通往地獄舞台的倒計時,已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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