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碎片擦著睡衣劃過的瞬間,蘇眠能清晰地感覺到胸口傳來的刺痛——布料被劃開的“嘶啦”聲混著皮膚撕裂的鈍痛,溫熱的血液順著傷口往下滲,很快就浸濕了一小塊衣料,黏在皮膚上,又被林間的冷風一吹,泛起刺骨的涼意。她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一棵楓樹的樹乾上,“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樹上殘留的楓葉簌簌掉落,幾片深紅色的葉子落在她的肩頭,又被霧氣卷走。
還沒等她站穩,霧氣裡的灰黑色發絲手又追了上來。這次的手比之前更密集,像是被她的血刺激得更加狂暴,有的手甚至纏繞在一起,變成了更粗的“藤蔓”,朝著她的手腕和腳踝纏來。蘇眠咬緊牙關,舉起柴刀朝著“藤蔓”砍去,刀刃砍在發絲上,發出“噗”的悶響,卻隻砍斷了表層的幾根發絲,剩下的發絲反而纏得更緊,勒得她的手腕生疼,像是要把骨頭勒斷。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蘇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臂因為持續揮刀已經開始發酸,指尖微微顫抖,連握緊刀柄的力氣都在慢慢流失。她看著眼前無窮無儘的發絲手,心裡湧起一陣無力感——霧祟是由執念和霧氣組成的,物理攻擊根本無法徹底消滅,之前靠青銅鏡的金光隻能暫時逼退,可金光的持續時間有限,她的體力卻在快速消耗,再這樣耗下去,遲早會被霧祟纏住。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低語聲,突然從霧氣深處鑽了進來。
那聲音很輕,卻帶著穿透發絲的穿透力,混雜在霧氣流動的“嗚嗚”聲裡,若有若無。蘇眠停下揮刀的動作,屏住呼吸,努力分辨著——有孩子的啜泣聲,帶著委屈;有老人的歎息聲,滿是疲憊;還有一個少年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愧疚,一遍遍重複著同一句話,像是在自我譴責。
“彆碰碎片……那是我的血……彆碰……”
是阿木的聲音!
蘇眠的心臟猛地一跳,之前在木屋外觸發“回音傾聽”時聽到的少年音,此刻變得無比清晰。這聲音不再是從遠處傳來的模糊回響,而是像阿木就站在她耳邊,每一個字都帶著哭腔和自責,甚至能聽出他說話時的顫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懺悔。
“阿木……”蘇眠輕聲念出這個名字,突然意識到——霧祟的攻擊之所以這麼猛烈,銅鈴碎片之所以會變成“怨念載體”,很可能和阿木的血有關。阿木被霧祟抓傷後,血滴在了銅鈴上,他的愧疚和擔憂,與三個孩子的執念混合在一起,讓霧祟的力量變得更強,碎片也成了攻擊的武器。
“回音傾聽”技能還在持續,蘇眠能聽到更多阿木的低語:“阿婆說過彆碰銅鈴……我不該不聽……”“血滴在鈴上的時候,霧就變濃了……是我害了阿婆……”“我隻是想找阿婆……我不是故意的……”
這些帶著哭腔的自責,像針一樣紮在蘇眠的心上。她突然明白,阿木不僅是被霧祟困住的受害者,也是“怨念的一部分”——他的愧疚成了霧祟的養料,隻有化解他的執念,才能削弱霧祟的力量,讓銅鈴碎片恢複正常。
可怎麼化解?物理攻擊沒用,單純的金光防禦也隻是暫時的……蘇眠的目光落在掌心的青銅鏡上,鏡麵還殘留著之前防禦時的淡金色微光,彼岸花圖案旁的校徽印記泛著淡淡的紅光。她突然想起在“舊校舍的回音”副本裡,用“共情咒術”化解陳老師和小雅怨念的場景——共情,才能真正理解執念的根源,才能讓怨念徹底消散。
“對!共情咒術!”蘇眠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她深吸一口氣,左手握緊青銅鏡,右手鬆開柴刀——柴刀“當”的一聲掉在地上,在腐葉上砸出一個小坑,她現在需要集中所有精力激活咒術,不能被武器分心。
發絲手已經纏到了她的小臂,冰冷的觸感順著皮膚蔓延上來,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在爬。蘇眠強忍著不適,將青銅鏡舉到眼前,然後用牙齒狠狠咬住右手食指的指腹——尖銳的疼痛感傳來,她能感覺到牙齒穿透皮膚的鈍痛,嘗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噗”的一聲,她鬆開牙齒,將滲著血的食指舉到青銅鏡前,指尖的血珠在微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她深吸一口氣,將血珠輕輕滴在鏡麵中央的彼岸花圖案上——血珠落在鏡麵上,沒有立刻散開,而是慢慢滲透進圖案的紋路裡,像是被鏡子吸收了一樣。
“以吾之血,引鏡之光,照見你的苦,也照見你的願——”
蘇眠輕聲念出共情咒術的口訣,每一個字都帶著堅定的意念,指尖輕輕摩挲著鏡麵的紋路。隨著口訣落下,青銅鏡突然爆發出一陣溫暖的金光——不是之前防禦時的耀眼強光,而是像陽光透過玻璃般的柔和金光,帶著包容和理解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銅鈴陣,連周圍的霧氣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金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浮現——是阿木。
他穿著之前幻象中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的補丁依舊顯眼,肩上還背著那把柴刀,隻是柴刀的刀刃上沾著幾點暗紅色的血漬,正是他被霧祟抓傷時留下的。阿木的頭發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他的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左手緊緊捂著右臂的傷口,鮮血從指縫裡滲出來,滴在地上的腐葉上,形成小小的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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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你在哪裡?”阿木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站在銅鈴陣的邊緣,警惕地看著周圍的霧氣,腳步有些踉蹌,顯然是受傷後體力不支。他的目光掃過銅鈴陣中央的銅鈴,眼神裡滿是猶豫——阿婆說過彆碰銅鈴,可現在霧這麼濃,他找不到阿婆,隻能寄希望於銅鈴能給出線索。
突然,霧氣中飄來一縷灰黑色的發絲,正是之前纏住他的那縷。發絲飄到阿木的麵前,像是在指引他,又像是在引誘他。“是阿婆的頭發嗎?”阿木伸出右手,想要抓住發絲,卻沒注意到身後的霧氣正在快速彙聚,形成一隻巨大的發絲手,朝著他的後背抓來。
“小心!”蘇眠下意識地喊出聲,卻發現自己隻能看著幻象,無法乾預——這是阿木已經經曆過的過去,她能做的,隻有傾聽和理解。
阿木還沒抓住發絲,後背就被發絲手狠狠抓住。“啊!”他發出一聲痛呼,身體被手高高舉起,右臂的傷口被拉扯得更疼,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淌,滴落在下方的銅鈴上——“當”的一聲,血滴在銅鈴的鈴身上,瞬間被吸收,銅鈴的鏽跡裡透出一絲暗紅色的光,鈴舌開始瘋狂晃動,發出尖銳的“叮鈴”聲。
“放開我!”阿木掙紮著,左手抓住發絲手,試圖把它掰開,可發絲手越纏越緊,勒得他的肋骨生疼,呼吸都變得困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慢慢流失,意識也開始模糊,卻還在喃喃自語:“阿婆……對不起……我不該碰銅鈴……我不該讓你一個人……”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銅鈴突然“嘩啦”一聲碎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其中一塊最大的碎片沾著他的血,就是之前襲擊蘇眠的那一塊。阿木的身體被發絲手扔進霧氣裡,身影漸漸透明,最後隻留下他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愧疚,在霧氣裡回蕩:“我隻是想幫阿婆……我不是故意的……”
金光中的幻象到這裡停頓了下來,阿木的身影站在原地,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沾血的手背上。他的聲音變得更輕,卻更清晰:“我知道阿婆守林辛苦,她總是偷偷揉腰,夜裡疼得睡不著……我想幫她,可我卻害了她……霧祟因為我的血變得更強,阿婆肯定更危險了……”
蘇眠看著眼前的阿木,眼眶突然濕潤了。她慢慢走近幻象,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這個充滿愧疚的少年:“阿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擔心阿婆,想幫她分擔,這不是你的錯。”
阿木的身影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裡慢慢有了光彩。他看著蘇眠,嘴唇動了動,像是不敢相信:“你……能看到我?你能聽到我說話?”
“我能。”蘇眠點點頭,語氣裡滿是溫柔,“我看到了你找阿婆的過程,也聽到了你的愧疚。阿婆沒有怪你,她在紙條裡說,你是她最疼的孫子,她擔心的是你會為了她冒險,而不是怪你做錯了什麼。”
“紙條?阿婆的紙條?”阿木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阿婆她……她還好嗎?她是不是還活著?”
“阿婆很好,她隻是被霧祟暫時困住了。”蘇眠輕聲說,她不想讓阿木絕望,“她在紙條裡告訴了我熬製守林露的方法,隻要找到《守林記》,熬好守林露,就能壓製霧祟,找到她。阿木,你願意幫我嗎?幫我一起救阿婆,還有那三個被困在霧裡的孩子。”
阿木的身體慢慢停止了顫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血的手,又看了看銅鈴陣中央的碎片,眼神裡的愧疚慢慢被堅定取代。“我願意。”他的聲音不再帶著哭腔,多了一絲少年人的擔當,“是我的血讓霧祟變強,我應該負責。隻要能救阿婆,能彌補我的錯,我做什麼都願意。”
隨著他話音落下,金光突然變得更亮,阿木的身影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像之前的陳老師和小雅一樣,化作無數細小的熒光,飄向銅鈴陣的各個銅鈴。熒光落在銅鈴上,原本鏽跡斑斑的銅鈴瞬間泛起淡淡的金光,鈴舌上的灰黑色發絲失去了光澤,像枯葉一樣紛紛掉落,散在地上,被霧氣一吹,徹底消失不見。
周圍的霧氣也開始變淡,紅色的光慢慢褪去,重新恢複成淡白色,流動的速度也變得緩慢,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攻擊性。銅鈴陣中央的銅鈴碎片,暗紅色的血漬漸漸褪去,恢複成普通的銅色,不再發光,靜靜地躺在地上。
蘇眠伸出手,接住一片飄來的熒光——熒光落在她的掌心,帶著溫暖的溫度,瞬間融入皮膚,胸口的傷口突然不那麼疼了,手臂的酸痛也減輕了不少。她知道,阿木的怨念已經徹底化解,他的執念不再是霧祟的養料,而是變成了守護銅鈴陣的力量,這讓她離化解霧祟又近了一步。
青銅鏡的金光慢慢褪去,恢複了之前的暗金色,鏡麵映出蘇眠的臉,臉上帶著疲憊卻釋然的笑容。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柴刀,刀柄的溫度讓她感到安心。口袋裡的陳老師校徽,此刻隻帶著淡淡的溫熱,不再發出預警,顯然霧祟的力量因為阿木怨念的化解,已經削弱了不少。
“謝謝你,阿木。”蘇眠對著空氣輕聲說,“我會找到阿婆,會完成你和阿婆的心願,守護好霧隱林。”
她抬頭看向木屋的方向,霧氣已經稀薄了很多,能隱約看到遠處樹木的輪廓。現在,她需要儘快回到木屋,找到阿婆藏在床底的《守林記》,學習熬製守林露的方法,然後去森林深處尋找定心草和阿婆。
蘇眠握緊青銅鏡和柴刀,朝著木屋的方向走去。腳步比之前更堅定,心裡的希望也更強烈——阿木的化解讓她明白,霧祟的根源是執念,而執念的化解,需要的不是消滅,而是理解和共情。隻要能找到《守林記》,找到阿婆,就能徹底化解這場持續十年的危機,讓霧隱林恢複安寧,讓阿婆和阿木團聚。
林間的風輕輕吹過,帶著清新的草木味,不再有之前的陰冷。銅鈴陣的銅鈴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像是在為她送彆,又像是在為阿木的釋然歡呼。蘇眠知道,接下來的路依舊充滿挑戰,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的身邊,有阿木、阿婆,還有那些等待救贖的執念,在陪著她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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