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殿走向庭院的青石板路,比蘇眠想象中更安靜。晨霧已經徹底散去,陽光透過寺廟的木窗和院牆縫隙,在石板上織成斑駁的光網,每一步踩在光斑裡,都能感覺到暖意順著鞋底蔓延上來,驅散了之前火霧帶來的灼熱餘感。
路邊的野草沾著晨露,草尖的水珠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銀光,偶爾有風吹過,水珠落在石板上,發出“嗒”的輕響,在寂靜的庭院裡格外清晰。蘇眠的目光掃過院牆——牆上爬著的青藤已經開出了淡紫色的小花,花瓣薄得像蟬翼,花蕊帶著點鵝黃,湊近能聞到淡淡的清香,與空氣中的檀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息。
走了約兩分鐘,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嘩啦”的輕響——是風吹動布條的聲音。蘇眠加快腳步,轉過一個拐角,那棵在青銅鏡裡見過的古槐,終於完整地出現在眼前。
這棵古槐比鏡中看到的更粗壯,樹乾的直徑至少需要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樹皮是深褐色的,表麵布滿了深深的裂紋,像是老人臉上的皺紋,裂紋裡嵌著綠色的青苔和細小的草籽,有的地方還滲出透明的樹膠,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般的光澤。樹乾向上延伸約五米後,樹枝開始向四周舒展,像一把巨大的傘,覆蓋了近二十平方米的範圍,樹枝上掛著密密麻麻的紅色許願帶,有的是厚實的紅布,有的是輕薄的紅紙,還有的是用毛線編織的,顏色深淺不一,顯然是不同時期掛上去的。
風一吹,許願帶輕輕晃動,相互碰撞著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輕聲訴說心願。蘇眠走近細看,發現每條許願帶上都寫著字跡——有的是用黑色馬克筆寫的“願靜心寺平安”,字跡工整,帶著成年人的穩重;有的是用紅色水筆寫的“願小遠師兄早日歸來”,筆畫稚嫩,顯然是孩子的筆跡;還有的許願帶已經褪色成淡粉色,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出“願火霧消散”“願住持安康”的字樣,邊緣已經起了毛球,顯然掛了很多年。
“小遠……”蘇眠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指尖輕輕碰了碰一條寫著“願小遠師兄歸來”的紅布帶。布料是粗棉布,帶著點潮氣,字跡已經有些暈染,卻依舊能看出書寫者的期待。她能想象到,在過去的十年裡,或許有孩子經常來這裡,掛上許願帶,盼著那個被誤解的小沙彌能回來,盼著古寺能恢複往日的熱鬨。
古槐的樹根處,放著一張圓形的石桌,石桌是青石雕琢的,表麵被歲月磨得光滑發亮,邊緣有幾道明顯的磨損痕跡,像是長期擺放物品留下的。石桌的四條腿很粗壯,底部埋在土裡,周圍長著幾株低矮的三葉草,葉片上的晨露還沒散去,沾著細小的泥土。
石桌的正中央,放著那隻與前殿供桌同款的缺角瓷碗。
碗的顏色是淡青色,與前殿的碗一樣,碗口的右上角缺了一塊,缺口的邊緣已經形成了包漿,摸起來光滑溫潤,沒有鋒利的棱角。碗裡盛著半碗淡銀色的液體,液體清澈透明,表麵泛著細碎的金光,像是把星星揉碎了放進去,與霧隱林的守林露質感相似,卻沒有守林露的草木清香,反而帶著濃鬱的檀香,還夾雜著一絲古槐的木質氣息,聞起來讓人精神一振。
蘇眠走到石桌旁,先蹲下身仔細觀察瓷碗——碗底的蓮花紋與前殿的碗完全一致,隻是這隻碗的蓮花紋中心,多了一個小小的凹槽,形狀與她手中的銅鑰匙碎片邊緣有些相似。她伸出手,指尖輕輕靠近碗口,還沒碰到液體,就感覺到一股溫和的暖意從液體裡散發出來,與晨霧的微涼形成鮮明對比。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指尖輕輕探進液體裡——液體的溫度比體溫稍高,觸感細膩,像是絲綢拂過皮膚,沒有絲毫黏膩感,指尖離開時,液體在指尖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膜,泛著淡銀色的光,慢慢滲透進皮膚裡,留下一絲淡淡的暖意,讓之前因握刀而發酸的手指瞬間放鬆下來。
就在指尖完全離開液體的瞬間,蘇眠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音——不是小遠的稚嫩,也不是小女孩的哭腔,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愧疚,像是一位老人在低聲訴說積壓了十年的秘密:
“十年前的秋天,霧比今年還濃。那天寺裡來了幾位香客,其中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不小心碰倒了前殿的燭台,蠟燭掉在供桌的布幔上,瞬間就燒了起來。我和小遠聽到動靜趕過去時,火已經蔓延到了經書閣,小遠那孩子,不顧危險衝進去想搶救經書,卻被濃煙嗆得暈了過去。”
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哽咽,繼續說道:“香客們嚇壞了,那個碰倒燭台的小夥子更是慌了神,趁亂跑了。後來村民們趕來救火,看到暈倒在經書閣門口的小遠,又看到被燒毀的經書,就認定是小遠貪玩縱火,說他是‘不祥之人’,要把他趕出村子。”
蘇眠屏住呼吸,握緊了口袋裡的銅鑰匙碎片,能感覺到碎片傳來的微弱震動,像是在呼應這蒼老的聲音。這是老住持的聲音!她在“霧語”技能的感應裡,能清晰地感受到聲音裡的愧疚與無奈,這不是惡意的執念,而是老人積壓了十年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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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小遠是無辜的,可我攔不住憤怒的村民。”老住持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深深的無力,“為了保護他,我把他藏在了鐘樓的夾層裡,每天趁夜給他送吃的。可火被撲滅後,經書閣的廢墟裡,慢慢冒出了淡紅色的霧氣——是那些被燒毀的經書,還有小遠的委屈,化成了‘火霧’。火霧會傷人,我隻能用祖傳的方法,用木魚和古鐘做鎮物,再加上用古槐汁液、艾草和檀香熬製的‘鎮火露’——就是你現在看到的碗裡的液體,才能暫時壓製住火霧。”
“我怕村民發現小遠,也怕火霧失控,就把打開鐘樓的鑰匙分成了三塊,藏在佛珠、木魚殘片和瓷碗裡。佛珠戴在身上,木魚放在前殿,瓷碗放在古槐下——古槐有靈性,能護住鎮火露的藥效。我還把那個香客掉落的玉佩他碰倒燭台時不小心掉的)放在了古鐘裡,那是證明小遠清白的唯一證據。我想等風頭過去,就把真相告訴大家,可火霧的力量越來越強,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後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聲音的最後,帶著深深的遺憾,像是老人在對自己的無力懺悔:“小遠,住持對不起你,沒能護好你,也沒能還你清白……要是有一天,有人能找到鑰匙,打開鐘樓,看到這一切,希望他能幫你說出真相,讓你不再被冤枉……”
聲音徹底消失後,蘇眠的眼眶已經濕潤。她終於明白,老住持不是懦弱,而是在保護小遠;火霧不是單純的災難執念,而是經書的惋惜與小遠的委屈交織而成;而這碗“鎮火露”,不僅是壓製火霧的工具,更是老住持守護與愧疚的見證。
蘇眠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那三塊銅鑰匙碎片——之前在前殿拚合時,它們隻是暫時靠攏,並沒有真正融合,此刻,她想試試這碗鎮火露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將三塊碎片放進瓷碗裡,碎片接觸到淡銀色液體的瞬間,突然爆發出淡金色的光。
“嗡——”
金光從碎片上蔓延開來,融入鎮火露中,液體的顏色開始變化,從淡銀色慢慢變成淡金色,最後變成了耀眼的金黃色,像融化的黃金,在碗裡輕輕晃動,散發出溫暖的光芒。三塊碎片在液體中自動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哢”的一聲,完全拚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完整的銅鑰匙——鑰匙的形狀與鐘樓銅鎖的鎖孔完全吻合,正麵刻著的“靜心寺鐘樓”五個字,在金光中變得格外清晰,背麵的木魚與鐘圖案,也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是被激活了一般。
蘇眠小心地將完整的鑰匙從碗裡拿出來——鑰匙表麵沒有沾到絲毫液體,反而泛著溫潤的金光,摸起來帶著鎮火露的暖意,不再是之前的冰涼。她將鑰匙握緊在手心,指尖能感覺到鑰匙傳來的溫和震動,像是在呼應她的心意。
就在這時,一滴金黃色的鎮火露從碗沿滴落在石桌旁的青石板上。液體落在石板的瞬間,沒有像普通水那樣散開,而是慢慢滲入石板的縫隙裡,幾秒鐘後,石板上竟冒出了一點嫩綠——是一株小小的草芽!草芽頂著淡綠色的葉片,在陽光下慢慢舒展,像是從沉睡中蘇醒的生命,緊接著,更多的草芽從石板的縫隙裡鑽出來,不到一分鐘,石桌周圍的青石板上,就長滿了嫩綠的小草,與之前後院荒蕪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這就是鎮火露的力量……不僅能鎮壓火霧,還能帶來生機。”蘇眠輕聲感歎。老住持用這樣的力量守護了小遠十年,現在,這力量將幫助她解開真相,讓古寺恢複生機。
她將瓷碗從石桌上拿起來,碗裡還剩下小半碗金黃色的鎮火露,液體表麵泛著金光,像是還在等待發揮作用。蘇眠將碗抱在懷裡,碗身的溫度溫暖了她的胸口,與阿婆的刻刀、陳老師的校徽形成了溫暖的呼應。
口袋裡的青銅鏡突然發燙,鏡麵映出後院鐘樓的景象——古鐘在陽光下泛著淡金色的光,鐘身的梵文微微發亮,像是在等待鑰匙的到來;鐘樓的木門微微晃動,像是在歡迎她的到來。陳老師的校徽也傳來溫和的震動,不再是預警的灼熱,而是帶著期待的共鳴,仿佛在為即將揭開的真相而激動。
蘇眠抬頭看向古槐的樹枝,許願帶在風中輕輕晃動,像是在為她祝福。她知道,現在是時候去鐘樓了——那裡有小遠的等待,有老住持的遺憾,有火霧的真相,還有證明清白的證據。她握緊手中的銅鑰匙和瓷碗,朝著後院鐘樓的方向走去,陽光在她身後拉長了影子,古槐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她送行,也像是在期待著古寺新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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