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自首的消息,如同在滾油裡潑進一瓢冷水,瞬間在整條南隅街炸開了鍋。
刑部派去查證的衙役還沒走出兩條街,就被聞訊趕來的街坊們堵了個正著。
起初隻是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待確認了“豆腐西施秋娘殺了張屠戶,還去刑部自首了”這石破天驚的消息後,人群迅速聚集起來,情緒如同燎原的野火,越燒越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秋娘子是好人!她是被逼的!咱們得去衙門說句公道話!”
這一聲如同號令,頓時應者雲集。
李酒娘是第一個衝出來的。
她連圍裙都沒解,手裡還拎著撈鹵味的鐵笊籬,人未到聲先至,潑辣響亮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官爺!官爺留步!”
“秋妹子是冤枉的!那張屠戶該千刀萬剮!他那天是不是去欺負秋妹子了?是不是?!你們不能抓秋妹子!”
她衝到衙役麵前,胸口劇烈起伏,眼睛瞪得通紅,不是憤怒,而是急的。
“秋妹子一個人拉扯老的小的,多不容易!那張屠戶就是個活閻王!他死了活該!秋妹子這是替天行道!”
緊接著,王老倌也聽到了外邊的嘈雜,拄著拐杖,和他那瘸腿的兒子互相攙扶著,顫巍巍地擠到了前麵。
老漢老淚縱橫,情緒比得知張屠戶死訊時更加激動,他撲通一聲就要給衙役跪下,被旁人死死拉住。
“官爺!青天大老爺!秋娘子是好人啊!她殺張屠戶,肯定是被逼得沒法子了!”
“那張屠戶……是畜生啊!他什麼事乾不出來!求官爺明察,可不能讓她償命啊!”他兒子也在一旁抹著眼淚,用力點頭。
人群裡一片吵鬨,外圍,陳木匠也來了。
他擠不進去,黝黑的臉上滿是焦急和難以置信的恍惚,一雙粗糙的手緊緊攥著,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他不敢像李酒娘那樣大聲嚷嚷,隻是笨拙地、反複地對身邊的衙役和街坊念叨著,聲音沙啞:“秋娘子……她不會……她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是張屠戶……”
與張屠戶不同,秋娘子雖家貧,但為人和善,與鄰裡相處和睦。
賣不完的豆腐第二天就不新鮮,她從不吝嗇,偶爾會送給鄰裡。
當然,沒人會總沒臉沒皮地白拿,你給一把菜,我給兩顆蛋,也沒人計較貴賤。
此刻眾人七嘴八舌,情緒激昂:
“對!張屠戶不是好東西!”
“秋娘子是自衛!”
“我們不能讓好人受此冤屈啊!”
“官爺,帶我們一起去衙門!我們要作證!”
……
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衙役們試圖維持秩序,但麵對這群情激憤的百姓,也有些束手無策。
這些平日裡為生計奔波、看似麻木的市井小民,此刻卻因為一個弱女子的遭遇,爆發出驚人的團結和正義感。
各種聲音彙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裹挾著憤怒、同情、擔憂和一種樸素的公道之心,湧向了刑部衙門。
這早已超出了簡單看熱鬨的範疇,而是一場發自民心的請願。
先前帶隊出來的刑部官員見此情形,眉頭緊鎖,心知此事已不能簡單按自首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