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物驗房那盞昏黃的油燈下,淩析的指尖劃過繩結拓印紙上那複雜而獨特的紋路。
漁夫死結。
李家村靠水,但真正的漁民不多,能把這結打得如此漂亮、如此牢固的,更是鳳毛麟角。
“謝前,”淩析放下拓印紙,目光灼灼,“明天,我們再去李家村。這次,不找族長,不找富戶,找那些真正在水邊討生活的人。尤其是年輕小夥子。”
“明白,淩哥,”謝前眼睛一亮,立刻會意。他摩拳擦掌,臉上露出那種“終於到我上場”的興奮表情,“打聽消息,套近乎,這事兒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早,兩人再次來到李家村。
這次,他們直奔村西頭靠近河灘的那片低矮房舍。
這裡是船工、纖夫、或者偶爾下河摸魚的窮苦人家聚居的地方。
淩析換上了一身半舊的粗布衣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紮眼。
她找了個河灘邊背風的土坡,假裝在撿拾乾柴,耳朵卻豎得老高,留意著河灘上的動靜。
謝前則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脫了衙役的外袍,隻穿著裡麵的短打,臉上掛著陽光燦爛、人畜無害的笑容,像隻精力旺盛的土狗,在河灘上“閒逛”起來。
呃,不是,中華田園犬。
他看到幾個年輕後生正蹲在河邊修補一張破漁網,立刻湊了過去。
“嘿,哥幾個,忙著呢?”謝前自來熟地打招呼,順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油紙包,裡麵是幾塊在城裡買的芝麻糖,“來,嘗嘗,城裡的芝麻糖,可香了!”
幾個後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看到那油亮亮的芝麻糖,又聞著香味,警惕心消了大半。
一個膽大的接過糖,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嘿,真甜,謝了兄弟,你是?”
“我叫謝大力,城裡來的,跟我哥出來跑點小買賣,路過這兒歇歇腳,”謝前笑得一臉真誠,順勢蹲下來,看著他們補網,“這網破得挺厲害啊?咋弄的?”
“嗨,彆提了,昨兒個拉網,掛河底石頭上了,扯爛了!”一個後生抱怨道。
“補網可是個技術活,”謝前一臉“我懂”的表情,“這結打得講究,比我強多了,我上次補個網,那結打得自己都解不開!”
幾個後生被他逗笑了,氣氛輕鬆了不少。
“那是,補網打結,沒點手藝可不行,”另一個後生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咱村要說打結最厲害的,那還得數鐵柱哥!”
“李鐵柱?”謝前裝作好奇,“他家不是種地的嗎?種地的也這麼厲害?”
“嘿,你可彆小看鐵柱哥,”一個後生壓低聲音,帶著點神秘兮兮,“他爹是種地的,可他舅舅是跑大船的,在運河上跑了好多年!”
“鐵柱哥小時候跟著他舅舅在船上待過好幾年,那船上的活計,拋錨、係纜、補帆樣樣精通!尤其是打結,那手漁夫結打的,又快又牢,咱村沒人比得上!”
“漁夫結?”謝前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這麼厲害?那他咋不跟他舅舅跑船去?回來種地多沒勁?”
“唉,”幾個後生都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他舅舅前些年跑船遇上風浪,沒了,鐵柱哥就回來了種地唄,還能咋辦?”
“那鐵柱哥最近咋樣?”謝前裝作不經意地問。
“最近?”一個後生撇撇嘴,“蔫了吧唧的,跟丟了魂似的。”
“為啥?”謝前追問。
“還能為啥?”另一個後生搶著說,語氣帶著點八卦的興奮,“為情所困唄!我聽說啊,他看上劉家村那個鶯兒姑娘了,迷得不行,托人去提親,結果……嘖嘖,被人家哥哥嫌棄窮,給撅回來了!”
“這不,聽說鶯兒姑娘要嫁到鄰縣去了,鐵柱哥那個難受啊,天天在河邊晃悠,看著河對岸劉家村的方向發呆,人都瘦了一圈了!”
“鶯兒姑娘?就是就是前兩天淹死在野塘那個?”謝前適時地露出驚訝和惋惜的表情。
這些年輕人本就比老人們開放些,再加上又是同樣年紀的謝前,更不願意露怯,互相看了一眼,倒也沒提什麼“邪祟”的事情。
“可不就是她嘛,”後生們七嘴八舌,“唉,紅顏薄命啊……”
“鐵柱哥這下更難受了吧?”
“那可不,昨天還見他一個人蹲在河邊哭呢,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唉,也是個癡情種……”
謝前又和他們閒扯了幾句,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岔開,然後借口找哥哥,起身告辭。
他走到淩析藏身的土坡後,臉上陽光燦爛的笑容瞬間收斂,換上一副凝重而興奮的表情。
“淩哥,有眉目了!”謝前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李鐵柱,是族長李老栓的兒子,種地的,但他舅舅是跑大船的,他從小在船上長大,精通各種船活,尤其擅長打漁夫死結,村裡公認的第一!”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而且他暗戀劉鶯兒,求親被拒,最近因為劉鶯兒要嫁人,鬱鬱寡歡,昨天還在河邊哭!”
淩析丟開手裡那幾根草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
李鐵柱,李老栓的兒子,精通漁夫結,暗戀劉鶯兒……
怪不得,怪不得李老栓一直阻礙辦案,若李鐵柱誤以為劉鶯兒和趙貴有染,又因為追求不得暗中生恨,那故意殺人也就說得通了。
所有的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瞬間被這條線串了起來。
“走,”淩析當機立斷,聲音冷冽如刀,“咱們去會會這位癡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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