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在謝前身後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室內暖香馥鬱,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和詭異。
淩析和玉蔻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碟幾乎未動的精致點心。
玉蔻拈起一枚蜜餞,卻不吃,隻是用指尖細細摩挲著,那雙總是帶著慵懶和譏誚的媚眼,此刻卻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淩析,仿佛要穿透那層麵紗,看清底下究竟是個怎樣膽大包天的人物。
淩析已經不會再因為穿上女裝也不像女人這件事而有情緒波動了,隻有淡淡的無語。
老子這是為誰風露立中宵?!
但她麵上隻能維持冷傲,甚至微微抬起下巴,仿佛不屑回答這種無禮的問題。
玉蔻見她這般,反而輕笑一聲,將蜜餞丟回碟子裡,身體微微後靠,語氣變得有些難以捉摸:“行了,彆端著你那套了。這兒沒外人。那日下水撈我的愣頭青……是他吧?”她用下巴點了點門口謝前的方向。
淩析知道抵賴無用,索性默認,壓低聲音,“恢複”了原本的聲線:“玉蔻姑娘既然認出我們,為何不向舫主揭發?”
“揭發?”玉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眼波流轉,帶著一絲譏誚,“揭發了然後呢?看你們被舫主‘處理’掉?然後我再繼續待在這艘遲早要沉的破船上,等著不知道哪一天也‘意外’落水?”
她的笑容淡去,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頹喪和厭倦:“紅綃,綠漪,芸娘……她們是死了,可乾我們這一行的,能沒有太多痛苦地死了,早早解脫,也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總好過人老珠黃,病痛纏身,最後像塊破布一樣被丟出去,爛死在哪個臭水溝裡強。”
淩析愣住了,她沒想到會從玉蔻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這與她從其他人處聽說的那個驕縱跋扈、爭強好勝的頭牌截然不同。
玉蔻不等她回答,忽然又問,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們……來查案,是見過巧雲那傻丫頭了嗎?”
淩析心中一凜,麵上不動聲色:“巧雲?是誰?我們奉命調查落水案,並未接觸過多閒雜人等。”
她暫時不知玉蔻的善惡,還不能暴露巧雲的存在。
玉蔻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似乎想判斷真假,最終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放心,又像是無奈:“沒見到最好。”
“希望那傻丫頭能跑得遠遠的,再也彆回來。要是被舫主逮住……”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也就她們這些傻丫頭,才會真信了舫主平日裡那套‘視如己出’、‘真心為你們好’的鬼話。”
淩析趁機追問:“玉蔻姑娘,既然你心中有數,那關於紅綃、綠漪、芸娘的死,你是否知道些什麼?她們真的是意外身亡嗎?”
聽到這個問題,玉蔻臉上的那點情緒迅速收斂起來,重新披上了那層慵懶冷漠的外殼。
她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繁華的湖景,語氣變得平淡甚至有些麻木:“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人都死了。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她們彆再做女人便是,尤其是身不由己的女人。”
淩析不肯放棄,換了個角度:“舫裡很多人說,你與她們不和,尤其是紅綃和芸娘,你……嫉妒她們。”
“嫉妒?”玉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轉回頭,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嗤笑,“我嫉妒她們?首先,她們哪個比得上我?!”
“紅綃舞跳得是不錯,可哪有一點靈氣!綠漪?琵琶彈得還行……不過也就還行罷了!跳起舞來跟個八爪魚似的,手和腳都不是自己的。芸娘?”
“……哼,一副半死不活的清高樣,唱曲兒跟念經似的!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這一段話,她語速極快,淩析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隻能訕訕然點頭點頭。
“咳咳……那你們之間感情到底如何?”不過案子還是要查的,淩析小聲追問。
這邊,玉蔻發泄完,似乎平靜了些,語氣放緩,帶著點複雜的意味:“紅綃和綠漪……她們倆是從小一塊兒被賣進來的,是真的‘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