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析剛吩咐完蘇福召集下人，還沒來得及細查花叢周邊，一名差役便快步來報：“淩都尉！繡樓那邊傳話過來，說蘇小姐醒了！”
淩析聞言，腳步一頓，略一沉吟，對身邊的謝前道：“謝前，這邊你先盯著，帶人仔細搜查花叢周邊和硯台發現處，順便查問一番附近的仆役，任何細微痕跡都不要放過。我去會會那位蘇小姐。”
“淩哥放心！交給我了！”謝前拍著胸脯應下，立刻招呼人手開始更細致的勘察。
淩析轉身快步走向繡樓。
嶽辰依舊守在樓下，見她過來，迎上前低聲道：“醒了，情緒很激動，一直哭喊著說不是她乾的。”
嶽辰眉頭緊鎖，補充了一句自己的看法：“我看這情形，倒像是一時激憤，失手鑄成大錯後，又悔恨交加，以致自戕。”
“他們父女間積怨已久，為那窮書生爭執不下，蘇老爺那般強勢，昨日即便態度軟化，怕是言語間也少不了訓斥。蘇小姐外柔內剛，受激不過，一時衝動也是有可能的。”
淩析未置可否，隻淡淡道：“先聽聽她怎麼說。嶽指揮辛苦了，我上去看看！”
步入繡樓內間，藥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尚未散儘。
蘇顏已然蘇醒，靠坐在床頭，鬢發散亂，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一雙杏眼哭得紅腫，裹著白布的手腕無力地搭在錦被上。
她身體微微顫抖，嘴裡不住地喃喃：“不是我……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神情惶惑無助，像個受驚的孩童。
丫鬟小翠和另一個婆子正手足無措地守在床邊，試圖安撫，卻收效甚微，隻得給她緊了緊身上披的夾襖。
見到淩析進來，蘇顏的哭聲一滯，抬起淚眼，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急切：“官爺！不是我！我真的沒有殺我爹！我怎麼會我怎麼會殺我爹啊！是何人如此狠心，殺了我爹，還要嫁禍於我？！”
她情緒激動，掙紮著想坐直，卻因虛弱和傷痛又跌靠回去，喘息不已。
淩析走到床邊，語氣反而放緩了些：“蘇小姐，你剛醒，身子虛弱，情緒不宜過於激動。我等前來，是為查明蘇老爺遇害真相，並非定要指認何人。”
“你若有冤屈，更需冷靜下來，將所知之事細細道來，方可水落石出。”
她的平靜，似乎稍稍安撫了蘇顏。
蘇顏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劇烈的喘息，眼淚卻依舊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用力點頭：“民女定知無不言，官爺您問吧……”
“昨日你回府後，至今日清晨事發，其間都發生了何事？你細細回想，尤其是可曾食用或飲用過什麼特彆的東西？”淩析引導著話題，同時觀察著蘇顏的反應。
蘇顏努力回憶著，眉頭緊蹙：“昨日……昨日我和文軒回來向爹娘請安，爹他……他還是不太高興，說了文軒幾句。”
“但娘私下跟我說，爹其實已經心軟了，正在思量如何幫扶我們……”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我聽了心裡既是高興，又覺得對不住爹，晚膳時也沒吃多少，回來後心裡依舊堵得慌……”
她頓了頓，繼續道：“見我心神不寧，文軒便替我熱了碗安神湯來，說喝了能睡得好些，我……我便喝了……”說到此處，她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我喝下後不久，便覺得異常困倦，頭腦發沉……”
“之後的事，我便記不太清了……再醒來便是方才，隻覺得手腕劇痛，聽到翠兒說我爹、我爹他……”她說到此處，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安神湯。”淩析精準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她目光微凝，“是何人送來的湯？可是柳相公親自端給你的？”
蘇顏淚眼朦朧地點頭：“是文軒他親自端來的，他一直守著我，勸我喝下說等我睡了再走……”她語氣裡對柳文軒充滿了依賴和信任，似乎全然未覺有何不對。
淩析注視著她：“也就是說，你最後清晰的記憶，是喝下柳相公端來的安神湯，隨後便陷入異常沉睡，直至清晨醒來發現手腕受傷並聽聞噩耗，期間發生了何事，全無印象？”
“是、是的……”蘇顏茫然地點頭，隨即她似乎意識到淩析問話的深意，急聲道：“不！官爺！您、您不會是懷疑文軒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家父……暫且不說，隻是文軒他待我極好，他怎會害我？那安神湯定是沒問題！是我自己心神不寧才……才……”
就在這時，珠簾再次被掀開，柳文軒一臉焦灼與擔憂地快步走了進來。
他徑直撲到床邊，緊緊握住蘇顏未受傷的手，聲音哽咽：“阿顏，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感覺怎麼樣？手腕還疼不疼？”
他關懷備至，眼神裡的擔憂情真意切，甚至完全無視了一旁的淩析。
蘇顏看到丈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反手握住他的手，眼淚流得更凶，依賴地靠向他：“文軒，我沒事，官爺他們說……”
柳文軒這才仿佛注意到淩析，抬起泛紅的眼圈：“淩都尉，您也看到了，阿顏她如此柔弱，受了這般驚嚇傷害，怎可能與她父親之事有關？定是有人陷害！求都尉明察！”
淩析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對“患難與共”的夫妻，淡淡道：“柳相公不必激動。蘇小姐方才提及昨夜曾飲用安神湯後便記憶模糊，此事關乎案情，需得查驗清楚。”
“不是懷疑你，其他人也有可能在湯中下手不是？既然蘇小姐手腕有傷，身子也需調理，正好我刑部有醫官，均師承太醫院，醫術精湛，不妨請來為蘇小姐一並診治查看，也好安心。”
柳文軒臉上閃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但立刻被擔憂覆蓋：“這……有勞都尉費心，隻要對查明真相有益，對阿顏身子好，學生……無不配合！”他緊緊握著蘇顏的手，一副全然為妻子著想的模樣。
蘇顏也依賴地靠著丈夫，滿臉的安心，對淩析的提議並未反對。
淩析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對門口的差役吩咐道：“去請白芷先生過來一趟，為蘇小姐診脈驗傷。另外，將蘇小姐提及的那碗安神湯的殘渣碗盞，一並取來查驗。”
“是！”差役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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