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娘不等堂上發問，便連珠炮似的自編起“案情”來：“就是三天前的夜裡！那殺才張屠戶喝多了酒，跑到我酒館撒潑，砸了我的桌子，還要……還要調戲我！”
“我氣不過，抄起切肉的刀就跟他拚命！混亂中，一刀就捅進了他心窩子！我殺了人，心裡害怕，就……就趁著夜深，用我拉酒壇的板車把屍首拖到那廢院子扔了！”
“秋妹子肯定是後來瞧見了什麼，才想替我頂罪！大人明鑒！要殺要剮，衝我來！”
她這番漏洞百出的“供述”剛落，又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不對！她說的不對……”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王老倌被他兒子攙扶著，顫巍巍地擠到堂前，撲通一聲也跪了下來，老淚縱橫，捶打著地麵：“官爺！她們都在說謊！張屠戶……是老漢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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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殘了我兒子，我恨他入骨，那夜我揣著砍骨刀，蹲在他回家的巷口，等他喝得醉醺醺經過，我從背後撲上去，一刀就結果了他！”
“我老了，拖不動屍首，就……就把他拖到旁邊廢院裡了！”
“秋娘子、李娘子，她們都是好心，想替我這快入土的老頭子頂罪啊……大人！您抓我吧！”
王老倌的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堂下頓時炸開了鍋。
“是我殺的！”
“放屁！明明是我！”
“我早就想宰了他了！”
之前那些為秋娘請命的街坊，此刻仿佛陷入了某種瘋狂的競賽，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前擠，揮舞著手臂，高聲叫嚷著要“自首”！
“大人！是我用磚頭拍死的他！”
“我用的繩子！”
“我把他推河裡淹死的！”
各種千奇百怪的“殺人手法”和“拋屍地點”被這些激動的百姓喊了出來，場麵徹底失控。
衙役們拚命維持秩序，嗬斥聲、辯解聲、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公堂之上亂作一團。
淩析看著這荒誕而悲壯的一幕，心中震撼無比。
她明白，這些人哪裡是真的凶手？他們是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表達對張屠戶刻骨的痛恨，以及對秋娘——這個被逼到絕境的弱女子的深切同情和維護。
邢司業的臉色也變得極其凝重。他猛地一拍驚堂木！
“啪！”
一聲脆響，暫時鎮住了堂下的喧嘩。
“肅靜！”邢司業聲如洪鐘，目光銳利地掃過跪了一地的“自首者”，最後落在最初自首的秋娘身上。
隻見秋娘跪在那裡，看著身邊為她“頂罪”的街坊，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卻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邢司業沉聲道：“公堂之上，豈容兒戲！命案非同小可，豈是爾等可以隨意冒認的？！再不退下，以擾亂公堂論處！”
然而，群情激憤，豈是輕易能壓下的？這場審訊，已然無法按照正常的程序進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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