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在一旁飛快地記錄著，每一項，都指向“自殺”的結論。
張龍站在一旁，雙手抱胸，麵沉如水，一言不發。但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陸羽的雙手。
他想看看，這雙手，到底是真的隻能摸出骨骼的斷裂，還是能摸出彆的什麼東西。
陸羽檢查完屍體表麵，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他必須觸碰屍體，才能啟動【逝者之書】。
而他的手，一旦按上屍體的眉心，在張龍眼中，就成了一個極具象征意義的動作。
陸羽深吸一口氣，不，他沒有。
他隻是很自然地，為了檢查死者瞳孔對燭光的反應，一手撐開死者的眼皮，另一隻手的手指，看似無意地，搭在了死者的額頭上。
動作一氣嗬成，專業且標準。
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逝者之書】悄然開啟。
【你正在聆聽亡語……】
【信息提取中……】
一段充滿了暴怒和驚駭的嘶吼，在他腦中炸響。
【“是你！周扒皮！老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呃……啊！”】
【“放開我……是……是誰讓你來的？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招了啊！啊……我的背……”】
【“鷹……黑色的鷹……紋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鷹！
又是黑色的鷹！
神鷹衛！
陸羽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這不是自殺，是謀殺！
死者“鐵臂猴”，一定是在審訊中，或者在被捕前，知道了某些和神鷹衛相關的秘密，所以，神鷹衛派人潛入天牢，殺人滅口！
而凶手，就是他的獄友，“周扒皮”！
張龍的這場“考試”，考卷本身，就是一道催命符！
他若是看不出來，以後可能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混下去了。
他若是看出來了，就等於一腳踏進了神鷹衛和張龍共同布下的陷阱裡。
怎麼辦？
直接說凶手是周扒皮？說他手上有鷹的紋身？
那等於直接告訴張龍：我能跟屍體聊天。
陸羽的腦子飛速運轉著。
他收回手，站起身，表情平靜地對張龍說：“張捕頭，從屍表看，確實是自殺。”
聽到這個答案，張龍的眼神深處，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然而，陸羽的話並沒有說完。
“但是，”他話鋒一轉，指著屍體脖子上的勒痕，“這道勒痕的角度，有點問題。”
“有什麼問題？”張龍立刻追問。
“自縊的人，因為身體重力下墜，勒痕通常是斜向上的，在耳後形成一個結。但這道勒痕，太平了，幾乎是水平的。這更像是被人從背後用繩子勒住脖子，而不是自己上吊。”
他頓了頓，又走到牢房裡，拿起那根斷成兩截的褲腰帶。
“而且，這褲腰帶的斷口，太整齊了。像是被利器割斷，而不是被一個人的體重活活繃斷的。自殺的人，沒必要多此一舉。”
張龍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
陸羽並沒有停下，他再次蹲下身，輕輕翻動了一下屍體。
“最關鍵的一點，在這裡。”
他指著屍體背部，一處極其不顯眼的，被囚服遮蓋的地方。
“這裡，有一塊非常規的壓迫性淤傷。麵積不大，但傷痕很深，像是被人的膝蓋，或者手肘，死死頂住所造成的。”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張龍。
“一個上吊自殺的人，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傷？”
陸羽沒有給出結論。
他隻是把所有的疑點，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一層層地剖開，擺在了張龍的麵前。
他沒有提“周扒皮”，更沒有提什麼“鷹之紋身”。
他隻是用自己那無可挑剔的專業知識，將一個“不可能”的謀殺現場，還原成了“可能”。
這就夠了。
天牢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獄卒們驚呆了。
陳皮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張龍死死地盯著陸羽，那眼神，已經不是懷疑，不是審視，而是一種近乎於見鬼的震撼和……敬畏。
他原以為自己出了一道絕殺的考題。
沒想到，陸羽交上來的，是一份讓他拍案叫絕的答案！
“來人！”
張龍猛地回過神，對著身後的獄卒發出一聲爆喝。
“把‘鐵臂猴’的同監犯人‘周扒皮’，給我提出來！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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