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裡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黴味和檀香混合的古怪氣息。
一個瘦得像竹竿,留著山羊胡的掌櫃,正趴在櫃台上,拿著一根小小的毛刷,聚精會神地清理著一枚古舊的銅錢,
對剛剛闖進來的陸羽和周念視若無睹。
這裡不是普通的當鋪。這裡是鬼市的入口之一,做的,也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陸羽平複了一下呼吸,走到櫃台前,將那把沾了點血跡的解剖刀,輕輕放在了櫃麵上。這是一種信號。
表示我不是來當東西的,我是來“辦事”的。
山羊胡掌櫃這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在陸羽和周念身上掃了掃,最後落在那把造型奇特的刀上。
“新麵孔。不懂規矩?”他的聲音,像生了鏽的鐵片在摩擦,沙啞又難聽。
陸羽沒說話,他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推了過去。
“找個地方,躲兩個時辰。”
山羊胡掌櫃瞥了一眼那塊銀子,嗤笑一聲,又重新低下頭去刷他的銅錢,嘴裡不鹹不淡地說道:
“躲兩個時辰?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後麵跟的是誰?天音繡坊的‘香奴’。
她們要找的人,在京城裡,還沒聽說誰能躲得過去。你這錠銀子,連給你收屍都不夠。”
陸羽的心一沉。對方竟然連天音繡坊都知道。看來這鬼市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他正想著要不要加錢,身邊的周念卻突然開口了。
“我認得你。你是‘百曉生’座下的‘聽風掌櫃’。三年前,我娘還從你這裡,買走過一瓶西域的‘幻蝶香’。
”他的聲音清脆,不大,但在安靜的當鋪裡,卻如同驚雷。
山羊胡掌櫃刷銅錢的手,猛地僵住了。他豁然抬頭,一雙渾濁的老眼裡,第一次射出了駭人的精光,死死地鎖定在周念那張稚嫩的臉上。
“你……你是誰?”周念挺了挺小胸膛,臉上帶著一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驕傲。
“我娘是雲妃。”
“雲妃?”
聽風掌櫃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化為一種複雜的了然,
“原來是你……那個孩子。難怪……難怪天音繡坊會出動這麼多人手。”
他看了一眼陸羽,又看了一眼周念,臉上的嘲諷和輕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商人的精明和凝重。
“生意,可以做。但價格,要重談。”
陸羽心裡暗罵一聲。好你個小屁孩,一開口就把老底都給抖了出去。
這下好了,本來隻是個普通的避難生意,現在直接升級成了vip級彆的政治庇護,價格能一樣嗎?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孩子是故意這麼說的。他狠狠地瞪了周念一眼,周念卻回了他一個“我這是在幫你”的無辜眼神。
陸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想要揍小孩的衝動,看著掌櫃:“開個價。”
“二十兩黃金。”聽風掌櫃伸出兩根手指,“或者,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從柳絮巷那個‘蜂巢’裡逃出來的。
據我所知,那裡由‘紅香主’坐鎮,機關重重,進去的人,隻有變成屍體和傀儡兩種下場。”
聽風掌櫃的眼裡,閃爍著濃厚的興趣。
陸羽心裡飛快地盤算著。二十兩黃金,把他賣了都湊不齊。看來,隻能用消息來換了。
但他不能說實話,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他腦子一轉,一個半真半假的劇本就編好了。
“我們沒有逃。是有人,從裡麵接應我們。”
陸羽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接應你們?誰?”聽風掌櫃追問道。“一個你們鬼市,也招惹不起的人。”
陸羽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東宮,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