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門口,人仰馬翻。
坊市的喧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了喉嚨,死寂之後,是轟然炸開的驚恐和嘩然。
一具屍體,一具剛剛還在奔跑呼救的戶部主事的屍體,就這麼直挺挺地躺在了大周朝最高司法機構的門前。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
這是在用沾著血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整個大理寺,乃至整個朝廷的臉上。
“保護現場!”
“快!去京兆府報官!”
“凶手呢?往哪跑了?”
大理寺的官差們亂成一團,他們何曾見過如此囂張的凶案。
混亂的人群中,隻有陸羽四人組,顯得格外冷靜。
陳皮吞了口唾沫,艱難地挪到陸羽身邊,聲音發顫,眼神裡卻帶著一種詭異的興奮:“陸……陸哥,這……這是快遞送上門了?現在殺手行業都這麼卷了嗎?還包郵!”
周念則是眉頭緊鎖,死死盯著郭淮胸口那柄造型奇特的短刃:“這把刀……好奇怪的弧度,不像是為了劈砍或者刺殺,倒像是……為了放血。”
小春子一言不發,目光卻如同獵鷹,掃視著人群中每一個可疑的身影,將周圍的氣息變化儘收心底。
“都讓開!”
一聲暴喝,人群被粗暴地分開。
王莽帶著一隊神鷹衛,鐵青著臉,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他顯然也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隻是他的臉色,比死了爹還難看。
自己的手下剛被人當猴耍了一圈,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當街殺官的案子。他這個負責京城治安的神鷹衛督統,臉麵已經被人踩在地上,反複碾壓了。
“陸仵作,”王莽的目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而是死死地盯著陸羽,“人,死在了你大理寺門口。此案,我們神鷹衛接手了!”
他必須接手。
這案子牽扯到郭淮,牽扯到他們背後的秘密。屍體,絕對不能落到陸羽手裡。
“王督統,此言差矣。”陸羽緩緩站直了身體,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郭淮,乃朝廷戶部主事,正六品京官。當街被殺,此乃國朝大案。按我大周律例,京官之死,須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神鷹衛,似乎並無獨立辦案之權吧?”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周圍越聚越多的百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人死在我大理寺門口,我們若是連屍體都保不住,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我大理寺無人?”
這話,擲地有聲。
不僅把律法搬了出來,還把大理寺的臉麵架在了火上。
王莽氣得渾身發抖,他沒想到陸羽反應如此之快,三言兩語就占據了法理和道義的製高點。
他身後的一名神鷹衛千戶忍不住喝道:“陸羽!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我們懷疑此案與南疆刺客有關,事關重大,自然由我們神鷹衛全權負責!”
“哦?南疆刺客?”陸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走到郭淮的屍體旁,蹲下身,指著那柄短刃,對周圍的百姓朗聲道,
“各位父老鄉親,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南疆刺客,用的是彎刀和毒蠱。可你們看看這把凶器,薄如蟬翼,狀若柳葉,分明是中原地區才有的‘流雲刃’!
再者,若是南疆刺客所為,此刻郭大人身上,怕是早已化為一灘膿血了!”
他這話半真半假,但唬住這些普通百姓,卻是綽綽有餘。
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
“是啊,看著不像南疆人的手法啊……”
“神鷹衛這是想搶功勞,還是想……掩蓋什麼?”
王莽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醬紫。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他知道,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想從陸羽手裡搶走這具屍體,已經不可能了。
這個陸羽,太毒了!
他不僅要屍體,他還要把這件事,徹底鬨大!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具屍體上!
“好……好!”王莽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陸仵作,希望你……真的能從這具屍體上,查出些什麼來!我們走!”
他一甩袖子,帶著人馬,灰溜溜地走了。那背影,怎麼看怎麼像是落荒而逃。
陳皮看著王莽的慫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腰杆都挺直了三分:“陸哥威武!三句話,嚇退神鷹衛!”
陸羽卻沒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郭淮的屍體,眼神幽深。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對方既然敢在大理寺門口殺人,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還有後手。
“周念,小春子,你們護送屍體回驗屍房,任何人不得靠近。”陸羽沉聲吩咐道,“陳皮,你去一趟鄭大人那裡,就說……魚上鉤了,但比我們想的,還要凶。”
……
密不透風的驗屍房內,隻有陸羽和郭淮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