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庫房。
空氣裡彌漫著鐵鏽和血腥味,混合著周念手臂上草藥的味道,形成一股古怪的氣息。
鄭克看著陸羽手中那枚黑色的棋子,隻覺得那不是棋子,而是一隻來自地獄的眼睛,正嘲弄地盯著他們。他的後背一陣發涼,官場幾十年的養氣功夫,在這一刻幾乎破功。
“豈有此理!簡直是無法無天!”鄭克氣得胡子都在抖,“光天化日之下,闖我大理寺,傷我朝廷命官,還留下這等東西……這是在向整個朝廷宣戰!”
陳皮縮在一旁,看著自家陸哥那平靜得有些詭異的臉,小聲嘀咕:“我看……這分明是隻衝著陸哥你來的戰書啊……”
這話一出,鄭克也冷靜了些,他看向陸羽,眼神複雜。
沒錯,對方的目標很明確。不殺周念,隻搶走了最關鍵的“驅動中樞”,再留下一枚棋子。這每一步,都像是算準了陸羽的反應,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觀星者……”陸羽把玩著那枚棋子,棋子在他修長的指間翻滾,像一隻黑色的蝴蝶。他臉上的笑意,讓陳皮看得心裡直發毛。
那不是開心的笑,也不是憤怒的笑,而是一種找到了新玩具的,充滿期待的笑。
“陸哥,咱……咱們現在怎麼辦?”陳皮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那‘機關邪神’造不出來了,太子殿下那邊……”
“誰說造不出來了?”陸羽反問。
周念也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寫滿疑惑:“可是驅動中樞沒了,那東西的設計圖,是我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結構複雜無比,沒個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複刻出來!”
陸羽沒理他,隻是走到那堆廢銅爛鐵前,蹲下身,像個挑剔的顧客在菜市場挑白菜一樣,隨手撥弄了幾下。
“周大人,你拚湊這東西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有些零件,看似嚴絲合縫,但實際上,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周念一愣,仔細回想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確實!有幾個齒輪的咬合處,雖然能對上,但總覺得不夠……不夠順暢。我還以為是材料磨損的問題。”
“不是磨損。”陸羽的指尖,在一塊不起眼的銅片上輕輕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響聲,“是設計本身,就留了後門。”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這位‘觀星者’,確實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他給我們的,是一份加了密的圖紙。他搶走的‘驅動中樞’,是打開這把鎖的鑰匙。但他大概沒想到……”
陸羽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跟死人打交道。而死掉的機關,也算死人的一種。”
他腦海中,那本厚重的【逝者之書】上,屬於“魚翁”周通的記憶,正在被他飛速翻閱。周通雖然主業是殺手,但作為墨家叛逆,他對機關術的理解,同樣是頂尖的。
無數複雜的圖紙和結構,在陸羽腦中分解、重組。
“周大人,你現在,立刻按照我說的做。”陸羽的聲音變得不容置疑,“把第三號‘龍骨’轉軸,反向安裝。
將第七組‘飛輪’的卡榫,磨掉三毫米。還有,那塊被你當成廢料扔在一邊的‘玄鐵配重塊’,拿回來,融了,澆築進‘中宮’的凹槽裡……”
陸羽一口氣,說出了十幾處改動。
周念一開始聽得滿頭霧水,但越聽,眼睛就越亮!他是個機關癡,陸羽說的每一處改動,都像是一把鑰匙,瞬間解開了他之前所有的困惑!那些原本“不順暢”的地方,豁然開朗!
這……這簡直是鬼斧神工!不,是庖丁解牛!他根本不是在修改,他是在完善!是在將一個原本有缺陷的設計,變得完美!
“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周念激動得渾身發抖,也顧不上手臂的傷了,撲到那堆零件裡,像是見到了絕世美女的色鬼,“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妙啊!太妙了!”
看著陷入癲狂的周念,鄭克和陳皮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四個字:這是怪物。
“好了,這裡交給他。”陸羽轉身,臉上的笑意收斂,變得冰冷,“我們該去會會另一位客人了。”
……
東宮,柴房。
青竹的下巴已經被接了回去,但她寧願自己還是那個無法說話的廢人。
她被兩個東宮侍衛,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那個地方。
大理寺,驗屍房。
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口楠木棺材。
隻是這一次,她不再是潛伏在暗處的獵人,而是被綁在椅子上的,待宰的羔羊。
“青竹姑娘,彆緊張。”陸羽的聲音很溫和,他甚至親手給青竹倒了一杯熱茶,“我們就是隨便聊聊。”